后厢房屋内。

    赵向括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他沉默不语。

    姚素兰哭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妈，和你说的，你听到了吗？你大哥还没结婚呢，你那大嫂就敢打我。”

    赵向括慢吞吞的回神，把目光放在姚素兰的脸上，他下意识地说道，“不可能，陈知青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所能见到的，所有温柔的事情，都是陈知青做的。

    “怎么不可能？”姚素兰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泪流在肿胀的伤口上，疼的要命，“我这就是她打的，妈还能骗你了不成？”

    “那你肯定是做了得罪陈知青的事情。”赵向括抬眼，语气非常认真道，“妈，陈知青的为人我了解，就是路边不认识的人，她都愿意去出手帮助，你会被她打，绝对是做了触及她底线的事情。”

    姚素兰，“……”

    真是恨不得连小儿子一起掐死算了！

    这一个个的，生儿子简直就是来气死她的。

    “不管你信不信，妈绝对不骗你，我这耳光就是陈美娜打的。”

    赵向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生的孩子，一撅屁股，她就知道对方是有要拉屎还是拉尿。

    哪怕是姚素兰没带过对方，她也知道。

    这是来自母亲的信心。

    “还在想陈美娜？”

    她柔声问道。

    老实说，姚素兰真的算是一个优雅了半辈子的人，哪怕是脸肿胀着，她也穿的极为体面，头发也梳的工整，连带着烫起的卷毛，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摆弄。

    赵向括不吱声，他只是望着木栏玻璃窗外发呆。

    他知道大哥在外面布置家里。

    他也知道，明天恩人就要和她的家人，一起上赵家的门了。

    一旦双方长辈碰头，认亲认门觉得没有问题后，他们就要结婚了。

    他一直喊的大嫂。

    就真的成了大嫂了。

    他以前，一直都不认可这个称呼。

    可是如今。

    赵向括唇角露出了一个凄凉地笑，“妈，她会成为我大嫂对吧？”

    姚素兰看着朝气十足的儿子，变成了这样，她心疼的要命，“还没到最后一步，还有改换的机会。”

    她的心是偏了。

    经过这一遭后，彻底偏向了小儿子。

    她不喜欢大儿子赵向锋，也不喜欢陈美娜，但是如果把陈美娜嫁给小儿子。

    给这两个人一起添堵，她觉得不是不行。

    赵向锋听到母亲的话，心里的小火苗微微跳动了下，但是很快就被他给压死了下去。

    他把自己一头埋在被子里面。

    “妈，你不要去做伤害我大哥的事情，也不要去伤害陈知青。”

    他舍不得伤害大哥。

    也舍不得伤害陈知青。

    所以，在得知陈知青就是大嫂后，赵向括就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就像是冰天雪地里面，独自舔着伤口的狼一样。

    他既没有头狼的报复能力。

    也没有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

    他就只能这样，窝囊的，不断自我怀疑和审视。

    他无数次在思考，若是那个人不是大哥就好了，他就可以把对方暴打一顿。

    然后居高临下的告诉对方。

    陈知青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但是，偏偏那个人是大哥。

    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大哥。

    是教他自保，教他打架，给他做饭的大哥。

    赵向括不懂。

    喜欢陈知青的谁都可以。

    娶陈知青的谁都可以。

    但是，唯独不能是他大哥。

    可是，偏偏又是他大哥。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看着小儿子这样难过，姚素兰觉得心里的疼痛，都要超过脸上了，她上前抱着他，“是你大哥，你就不敢了吗？”

    她低头凝视着他。

    说出了一个他从来不会透露出来的秘密。

    “当年，你爸喜欢的人是你小姨。”

    这话一落。

    赵向括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和你爸结婚的不都是我吗？”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发现了兴国对玉晴暗生情愫，她才发怒闹腾的，导致玉晴最后没了脸面，才上吊自杀的。

    其实不是。

    是兴国差一点就发现了，当年他喜欢的人，其实不是她，而是玉晴。

    玉晴死之前正是发现这件事。

    而姚素兰只说了一句话，“我如今和你姐夫，已经有了孩子，你打算让小锋没有父亲吗？”

    这句话过后。

    玉晴便上吊了。

    所有人都以为玉晴是以死证清白。

    只有姚素兰知道不是。

    她是因为没有希望了，原来自己喜欢过的人，成了她的姐夫。

    而且还有了孩子。

    玉晴做不出来抢夺姐夫。

    也做不出来让小锋没有父亲的事情。

    所以，到最后死的只能是她。

    因为善良的人，永远都是为别人考虑。

    她最先杀死了那个无能的自己。

    姚素兰说完这话后，赵向括完全呆住了，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印象里面，母亲和父亲极为恩爱的，不然，母亲也不会抛下他们，跟着父亲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不是。”

    姚素兰给自己的小儿子上了，最为生动的一课，“互相喜欢在婚姻里面，不是必需品。”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不惜任何手段。”

    这完全和赵向括以往的观念相冲突。

    姚素兰知道他要慢慢吸收，她也不着急，她只是看着儿子这样颓废的样子，她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我当年在得知你父亲喜欢的是你小姨，我就像是你这样的话，可能你现在出生的就不是在衣食无忧的赵家了。”

    “而是——”

    她思考了下，“像你姑姑那样，不，或许是更差，出生在大杂院，一家子全部挤在几平方的屋子，在这种人家谈喜欢都是奢侈，因为活下去，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她当年是耍了手段，嫁给赵兴国。

    是冒名顶替了赵兴国的笔友，也就是她妹妹玉晴，她知道玉晴和赵兴国所有的来往的信件。

    她也比妹妹聪明，在妹妹还没猜出来笔友是谁的时候。

    她便主动出击了。

    然后，果然没错，赵兴国因为笔友的事情，本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生得确实不错。

    当然，不错这两个字是谦虚了。

    姚素兰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这也是她能和赵兴国那么快结婚的原因。

    “所以，向括，你懂了吗？你要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

    当然，她没说，这也是她不喜欢陈美娜的原因。

    同样大杂院出来的姑娘。

    她太懂，底层姑娘向上攀的狠劲了。

    或许自己是从那条路走上来的，等年纪大了以后，她更倾向于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做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因为，她走过那条路。

    她知道底层姑娘自身的缺点和背后的累赘。

    每一项都是致命的。

    赵向括不说话。

    姚素兰也没逼的太急，她嗓音轻柔，只是安静说道，“你仔细思考清楚，妈妈说的话对不对。”

    “我是范例，你父亲当年不喜欢我，我却嫁给了你父亲，并且生了三个孩子，在赵家站稳脚跟，养尊处优一辈子。”

    “这就是结果。”

    只是，她没说的是这一辈子的战战兢兢。

    为了这个丈夫，她付出的是什么。

    而今，她年纪大了，回到首都，她的孩子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她一概不论。

    她只论成功和结果。

    赵向括不说话，低着头闷在被子里面，母亲的话对他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而姚素兰也没有打扰，她轻轻的关上门，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儿子。

    她觉得三个孩子里面。

    小儿子才是最像她的。

    也许，只有在小儿子身上，姚素兰才有短暂的，为人母的温柔和慈爱。

    只是，关上门后。

    在看到在院子里面布置的大儿子赵向锋时。

    她温柔的脸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大儿子是她攀向赵兴国的手段。

    是她肚子里面筹码。

    无关爱情，只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