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霆骁?”
乔如海听到战霆骁的声音,怔愣地回过头。
目光对上他眸子里的深邃,他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憨憨地解释:
“这里太无聊了!那么大个医院,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霆……二少爷,您怎么来了啊?
最近工作可还顺利?
唉,你这孩子,总是工作起来连饭都忘了吃。
没我在身边可怎么行呢?
这样吧,我这就出院,回去好好照顾你,保证不饿着我们的小少爷。”
“我都27了,还小吗?”
“在我的眼里,您永远都是个孩子。”
“所以,你一直都把我当傻子骗。”
“什、什么?”
乔如海打开衣柜的手一顿,错愕地回过头来。
对上他眸子里的沉痛,他的心突的一下,说话也磕巴了起来。
“二少爷,您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我看您的心情很不好。”
“乔叔,你说被一个信任多年的人背叛了,该怎么办?”
“……”
空气静默。
对视的目光在昏暗中跳跃着沉重的紧绷。
战霆骁走到窗台前,哗啦一下扯开了那厚重的窗帘。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洒落在他的脸上。
他回首,看着老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
长满老茧的手掌挡住了他眼前的强光,却挡不住男人深沉的质问:“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地报复我们,你不累吗?”
“累?”
乔如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他缓缓地放下手来,任由阳光将他的痛恨照得无所遁形!
“是那个姓姜的小丫头告诉你的吧?”
“我只想知道,你可有一秒钟的犹豫?”
“没有。”
乔如海对上战霆骁深邃的眼眸。
在被拆穿的这一刻,他没有狡辩,没有逃避,反而,有种等久了的解脱。
“二十年前,当你的小手无助地拉住我的衣角时,我都不曾犹豫过!
战霆骁,你凭什么要求我同情敌人?
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你奶奶凭什么狠心地夺走他们?”
“奶奶只是想给你老婆一个警告,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
“不知道就可以放火烧人吗?
不知道就可以随意判定一个人的罪行吗?”
乔如海根本不听战霆骁的解释。
他只知道,他深爱着柳如月。
而柳如月也深爱着他!
“我的老婆不可能背叛我的!是你父亲,你奶奶,你们这些有钱人狗眼看人低!
如月不过是尽职地给你父亲送醒酒汤而已,她什么事都没做就被你奶诬陷勾引!
呵,有钱了不起是吧?
有钱就可以随意使唤我们,践踏我们的尊严是吧?”
“乔叔?”
战霆骁难以置信地看着乔如海的狰狞。
自问,战家的家风虽然不算严谨,但奶奶也从小教导他们做人要正直。
战家的佣人领的工资都是南城里最高的保姆薪水。
他们每个月都跟上班族一样,有八天以上的休假时间。
就连住所,那也是比普通家庭都高雅奢华的小别院。
就这样,他还觉得是战家亏待了他们?
“我找过当年的几个老人,他们都亲眼见柳如月几次三番地故意接近我父亲。
乔叔,你深爱你的妻子没有错,但你真的了解她的为人吗?”
“你少挑拨离间。”
乔如海怒喝:“你们有钱人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战霆骁,你没有心,你没有人爱所以不懂得失去爱人的痛!
但没关系。
我乔如海活着的意义,就是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你——”
“你今天能来找我,想来也是知道我的谋划了?”
“……”
“没关系,战家早被我培养的人蛀透了。就算我死了又怎样?总有人会帮我看着你们战家破产,毁灭,生不如死!!”
“你疯了。”
战霆骁摇摇头。
在来之前,他还暗自期待着乔如海能后悔。
能醒悟。
可是,疯了魔的他就好像一只钻进牛角尖里的蛀虫。
他歇斯底里,不听解释,只一昧地活在仇恨中。
“战霆骁,回去告诉你奶奶,欠我的,是时候还了。”
“你怕是在做梦!”
姜绾原本没想进来的。
但,听到这老毕登死不悔改的狂笑,终究还是忍不住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就站在病房的门口上,看着他像个疯魔的狂徒,冷血残忍地伤害着信任了他二十来年的人。
她怒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比臭虫更令人恶心的,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孬种!
乔如海,你不是不了解你老婆的贪婪。
你只是因为太了解了,知道她瞧不上你这种活在社会底层的打工者。
所以才将自己的无能为力转移到了对有能力者的仇恨上。
我不相信柳如月企图勾引男主人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察觉。
像你这种心思敏感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敢面对!”
“你住口!咳咳咳……”
被揭老底的痛让乔如海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肝癌晚期耗尽了这个老男人的精力,可即使没剩多少日子,他依然只愿意活在自己的谎言里。
“如月是爱我的,我不允许你污蔑她!”
“是吗?那你又怎么不敢面对她的过去呢?”
“我没有!”
“没有?那就去她待过的监狱看看!当年她被关押的时候,可是有供词的!
还有,乔媛媛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你敢去跟她做亲子鉴定吗?”
“……”
咚!
气急攻心的老人忽然捂住了心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姜绾叫来了医生,看着忙忙碌碌的医者将他推进了抢救室。
“即便时日无多,他也该看一看自己这辈子活得多荒唐。”
……
南城的冬天,雨多雪少。
但每次下雨,都冻得人哆嗦。
姜绾和战霆骁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乔如海还在抢救中。
他们没有等结果。
因为,这个罪魁祸首死与活,其实都没多大差别了。
只是——
“你还好吗?”
姜绾看向战霆骁。
从医院出来后,他好长一段路都没有说话。
姜绾理解他的这种痛!
当年她被亲生父亲扔到乡下,她也不明白那么信赖的爸爸为什么会不要她。
“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
她轻轻地说:“我会假装没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