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之前的记忆，赵墨大部分已经记不清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掌心虎口处有一圈很浅的咬痕，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被一个小姑娘咬的。

    母妃拉着他的手温柔的给他上药，说不疼了，还让他要让着妹妹。

    还有一些记忆，依旧是那个小姑娘，他们坐在秋千上分着点心吃，对方还会对他笑。

    在王嫣没告诉他这些前，赵墨一直以为那个小姑娘是赵婉兮。

    “她现在在哪？”赵墨眉头紧蹙，“父皇难道就没派人去找过吗？”

    王嫣摇摇头，“你父皇当年差点把整个临安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

    “……所以母妃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忧思成疾去世的？”

    王嫣沉默一瞬，“……不，你母妃是自尽而亡的。”

    “什么！？”

    赵墨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母妃去世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自尽！？母妃怎么可能自尽？”

    王嫣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父皇当年还是太子时，因他行事莽撞，缺乏谋略与远见，每每决策皆漏洞百出，先帝几次三番想废了他，在其他几位皇子中另立太子。”

    当时先帝看中的便是四皇子，赵庸。

    在朝中近大半的大臣支持下，前太子赵砜差点就被废了。

    可惜偏偏出了意外，镇国将军的女儿王愫爱上了太子，且放言非太子不嫁。

    面对死活闹着要做太子妃的小女儿，王僮头疼的要命，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把女儿嫁了过去。

    因为这件事，王嫣与赵庸的联姻也产生了影响，先皇是绝对不会允许皇室连娶两个王家女的，即使王僮是他最忠诚的下属。

    先帝算计了一生，却被自己的儿子给反将了一军，震怒下连同其他几位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四皇子赵庸夹在准岳父和父皇之间更是难捱。

    因此才会在先帝逼婚又被算计之下，在新婚之夜绝望逃离京都。

    而王愫在成为太子妃之后，便被太子时常忽视，曾经那个温柔体贴的太子殿下早已不复存在。

    她的存在，在这偌大的东宫里仿佛成了一个华丽的摆设。

    王愫隐约察觉到自己大约是被欺骗了，偏偏这时候又听说肃王大婚之夜抛下姐姐去了边关，她突然觉得这都是她的错，是她间接害得姐姐受辱。

    赵墨垂着眼，神色模糊不可辨，“所以，母妃恨父皇？”

    王嫣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赵墨没问当初父皇是否有蓄意接近他母妃的嫌疑。

    因为如果是他，他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作为帝王，必须有这样的决策。

    良久，赵墨沉声问道：“因此我母妃的死……跟父皇有关？”

    李争渡虎躯一震，居然还是虐恋be剧情？

    啧啧，这爱情有点废命啊。

    一旁的赵婉兮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悄声道：“陛下竟然害死了愫姨？”

    看了一眼脸色紧绷神情复杂的赵婉兮，李争渡暗想：连父皇都不叫了，代入感还挺强？

    因为王嫣，赵婉兮幼时经常入宫见到皇后，皇后对她很好，因此她对皇后有着天然的好感。

    赵婉兮眉头紧皱，捏着巾帛的手扭来扭去，看起来比赵默还要难受。

    其实王嫣也不知道，小妹的自尽跟赵砜到底有没有关系。

    赵砜确实是蓄意接近的小妹，他也确实在在小妹与他成婚后对他视而不见，如同无物。

    因此小妹自尽他应不会什么过多的情绪，可赵砜却在小妹死后实打实地差点疯了。

    当年的王愫一生骄傲，自己长相出众，文采斐然，又有那么优秀地哥哥姐姐在前，她对京都的那些世家郎君们压根不屑一顾，因此面对太子的求爱时也是不卑不亢，以诚待人。

    赵砜对她，应该是喜欢的。

    可惜，再多的喜欢也比不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王愫无法接受赵砜利用她牵制自己的家人，当众撕破他的伪装，给了赵砜好大一个难堪。

    那之后，王愫就被囚禁在了东宫。

    王嫣苦笑着道：“本来你母妃以为这就是她的余生了，偏偏你父皇不肯放过她，逼迫她生下了你们两兄妹。”

    李争渡：……她就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都喜欢玩强制爱那一套。

    不过，赵墨的母妃不会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自尽的吧？

    赵墨也问道：“后来呢？”

    陈年的伤心事再次被翻出来，哪怕是心坚如王嫣，也仍旧会感到锥心之痛。

    王嫣顿了许久，才徐徐道来——

    “后来京中发生巨变，四皇子死在关外，先帝听闻噩耗驾崩，你父皇登上皇位，那段时间宫中乱成一团，你的妹妹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你母妃不顾反对执意要出宫去找，她本来已经快偷跑出去了，是我，是我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回来，后来听到你父皇没找人的消息………”

    王嫣眼泪滑落，声音哽咽发颤，“等我们听到消息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只见到你母妃的尸首，爹爹一夜之间白了发，大哥不相信小妹自尽，持兵器质问陛下，却被陛下触犯龙威为由斩首。”

    王愫当时把所有人都谴出了坤宁宫，谁都不知道里面当时发生了什么。

    王愫身上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致命伤在脖子上，是短刃割破动脉失血而死。

    他们一家都认定王愫是绝不会用如此惨绝的方式自尽。

    她那么怕疼，平日里割破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都要哭半天，怎么可能对自己下的了那么狠的心。

    听到这里，李争渡沉默了。

    难怪肃王死了之后，王嫣也没有选择和离，和离了，还怎么查王愫死亡的真相？

    王嫣心疼地望着这个她从小看大的侄子，他的眉眼跟小妹实在太像了。

    不止长得像，性格也像。

    她一直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她当时帮着小妹逃出去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墨儿。”王嫣颓然道：“不要再去找那姑娘了，放她走吧，也放过自己。”

    赵墨顿了顿，眼底深沉。

    半晌，他似笑非笑，开口道：“我与父皇不一样，姨母，我与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爱苏清清。

    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