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有假期十日,期间京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头巷尾不是货郎,便有表演杂技和放烟火的,朱予焕在宫中没什么事做,有空闲了便带着自家妹妹和弟弟出宫去找徐望之。
“小钰还是第一次出门呢,一会儿要抓紧二姐姐的手,知道了吗?”
朱予焕看朱友桐煞有介事地叮嘱朱祁钰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道:“可不要到时候你先跑了个没影,留下我和小钰在原地。”
朱友桐哼了一声,得意道:“我可不是第一次出宫门的小丫头了,很有经验的,姐姐就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和小钰的。”
朱予焕拿她没办法,对朱祁钰道:“一会儿可不能自己乱跑,跟着姐姐们,知道了吗?”
朱祁钰小大人似的,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娘和我说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听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话,不能到处乱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必须牵着姐姐们的手。”
他一身大红色曳撒,因着在车内,并未戴帽子,露着一个光溜溜的头,倒像是朱予焕曾经见过的年画上的胖娃娃。
朱予焕越看他这副样子越觉得好玩,伸手捏捏他的小脸,道:“你呀,记性倒是好,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反而不用你二姐姐担心了。”
朱祁钰分明年纪还小,却和年龄相仿的朱祁镇是两个极端,好像天生的沉静,让人忍不住就想逗他。若非朱祁钰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朱予焕都要怀疑自家这个弟弟该不会也是什么穿越的老乡、或者是什么重生回来的复仇使者。
朱祁钰含含糊糊地说道:“娘和成先生都教过我,为人处世要谦虚,多向更加优秀的人学习……”他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这叫做见贤思齐、择善而从。”
“见贤思齐、择善而从……”朱友桐念叨了几遍,努力回想一番,嘟囔道:“好像之前学过,怎么不记得了……”
朱予焕拿她没办法,道:“你啊,怎么学了就忘?平日里读工尺谱可不见你这样……”
眼看着自家姐姐要为自己解释典故,朱友桐急忙打断道:“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姐姐就不要掉书袋了——”
朱予焕的话全被自家妹妹堵回去,只能摸摸朱祁钰的小光头,道:“我们小钰学得这么好,一会儿遇上卖虎眼糖的,姐姐奖励你吃糖。”
“好——”
朱友桐见状嘿嘿一笑,也道:“咱们去市集,年关肯定有不少好玩的,我跟着姐姐去过好几次,可熟了。”说完,她还不忘拿出自己的荷包,骄傲地说道:“我这次学聪明了,特意准备了好多零钱呢,肯定够我们用。”
朱予焕被她逗笑,道:“有茶坊的进项在,哪里还用得着我们永清公主破费呀。”
她话音刚落,却见朱祁钰也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道:“娘也让我带了。”
这下两人对一人,朱友桐骄傲道:“姐姐看见了吧,姐姐的钱是姐姐的,我们的是我们的,当然不能混为一谈啦。姐姐已经出过好几次钱了,总不能一直让姐姐出钱吧?也该轮到我带着姐姐玩了。”
朱予焕有些哭笑不得,但见这姐弟两人都这般认真,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我可就指望着你们两个啦。”
“好。”
马车正好在此时停下,外面传来徐望之的声音,道:“怎么来得这么快?”
朱予焕一手掀开帘子,见徐望之还在那里整理衣裳,笑嘻嘻地说道:“你慢慢梳妆打扮就是,急什么?”
有路过的人看到徐望之,问候道:“小徐大夫,要去逛市集啊?”
徐望之冲着对方笑着打招呼,随后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坐在朱予焕对面,道:“这不是怕你久等吗?忠哥儿近些时候都在府里,听说英国公正在给他相看媳妇儿呢,最好是新年一过就能成亲。”
朱予焕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张忠也到了婚龄,张辅年纪也不小了,为了家里的爵位,也该早些成家立业。她将温热的手炉塞给徐望之,示意她暖手。
朱友桐比朱予焕还要上道,也不见外,好奇地问道:“那相看好了吗?”
没办法,一旦涉及婚丧嫁娶,都是大家喜欢听的八卦。
徐望之摇摇头,道:“他那腿虽然调养得好多了,可还是有些后遗症,走路能看出来几分踉跄。英国公虽然位极人臣,但忠哥儿能不能承袭爵位还未可知呢,且英国公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哪有人家愿意冒这个险……”
朱予焕也明白这一点,道:“这么说……”
徐望之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要想门当户对,大概是没戏了……”
朱予焕心里转了一圈,立刻明白过来。
张忠将来没办法继承爵位为国尽忠,张辅只能如薛家那般选择孙子继承爵位,但张忠本人的缺陷又没办法为张忠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只能向下挑选,只是一旦如此,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另一种可能,未来孙子的母亲身份太过低微,到时候即便呈递继承爵位的奏文,皇帝大概率也不会同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法便是过继一个孩子到英国公膝下,如此一来就有了能够稳妥延续爵位的方式。
只是张辅如今最为亲近的血脉便是两个弟弟的儿子,只是张辅和两个弟弟感情一般,更不用说让弟弟的儿子来继承自己的爵位,万一将来他不在了,儿子受到欺负,到时候能找谁做主?
皇帝也好、大臣也罢,都免不了为后代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