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说完这句话之后,曹洪伟直直地盯着史局长,问道:“你说是哪个朋友找的你说这事?”
史光眉头一皱:“你别管什么朋友了,就是有朋友带话来的,这人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你不用问这些,咱就说这事儿,你看50万能不能接受?”
曹洪伟冷哼一声:“史局长,我觉得你在这事儿上有点糊涂了。当务之急是把凶手抓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我们老曹家不缺这点钱,别说是30万、50万,就是100万也不行。我要是个普通人,或许还可能妥协,给他们写个谅解书。但我是人民警察,不管死的是不是我哥,哪怕只是我辖区内的一个普通百姓,我都不能这么干。要是干了,我就对不起我死去的哥哥,也对不起我这身警服,法律的颜面何在?尊严何在?公正何在?”
史光有些恼羞成怒:“你别嚷嚷了,这么激动干啥?不就是个提议嘛,不同意就算了,多少钱都不行是吧?”
曹洪伟斩钉截铁地说:“肯定不行。”
史光无奈地摆摆手:“行了,就当我没说过,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你也别着急拒绝,过两天再想想,说不定你想法会变呢。”
曹洪伟却不领情:“局长!我从这儿走后,可能要去市局一趟,如果有需要,我还要去省厅。”
史光一愣:“什么情况?你要干啥?”
曹洪伟严肃地说:“虽然我是死者亲属,需要回避这个案件,但我有监督权,我毕竟是人民警察。而且我发现有些人别有用心,我怕他们在我哥这个案子里搞鬼,影响司法公正,我得去市局报备,表明我的态度,如果有需要,省厅我也会去。”
史光一听,火冒三丈:“你说啥?你说我在这案子里搞鬼?你这是要去市局、省厅告我?你个小兔崽子,不想干了是吧?这案子归南岗分局管,我还就管定了,你还想扳我?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所长?
哼,我干不干是你能决定的?
放屁!南岗分局管这事儿,今天我把话撂这儿,50万,这事儿你同意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替你做主了。”
曹洪伟毫不畏惧:“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硬。”说完,他摔门而去。
史光气得在屋里直跺脚:“这小兔崽子,还敢吓唬我,还要去市局、省厅告状?哼!”
他拿起电话:“小双啊,一个小时后到二姐茶楼来,我有急事找你。”
“行啊,光哥,我一个小时后到。”
史光的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寒光,那眼神中满是愤怒与阴狠。
很快,史光来到了二姐茶楼,刘双也再次前来。
刘双敲门后,听到史光喊“进来”,便走了进去。
他满脸疑惑地问:“光哥,上午不是刚聊完吗?怎么这又把我叫来啦?”
史光皱着眉头,满脸烦躁:“这事儿难办了,多少钱人家都不答应。死者他哥开厂子,一年能挣300万,他弟弟又是所长,根本不稀罕那点钱,这事儿用钱是摆不平了。”
刘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光哥……!
还有啊,我跟你说,我找他弟弟曹洪伟谈话的时候,他还威胁我,他说他可能要去市局,把你们这个团伙之前的杀人案,包括干过的那些坏事,全都给翻出来。
光哥,我们这下可咋办啊?要是那样,我们可就完啦。”
史光没好气地说:“那你说咋办?跑路呗!”刘双一听,转身就要走:“那我这就跟南哥说跑路的事儿。”
史光呵斥道:“怎么?这就要跑啦?你这叫什么跑路?”
刘双一脸无奈:“光哥,不跑路还能咋整啊?他一个所长,要是往上一捅,这案子一曝光,我们就死定啦。”
史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不跑路也有一个办法,不过……”
刘双急忙追问:“啥办法啊?光哥。”
史光眼神变得阴森:“我说完,你就当我没说,听完就忘,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刘双更着急了:“光哥,到底啥招啊?”
史光压低声音:“这事儿,所有的麻烦都在曹洪伟身上,只要他消失,一切都能摆平。”
刘双愣了一下:“不是,光哥,你是说……?”史光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怎么这么笨呢?这都听不懂,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
刘双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佯装糊涂:“光哥,我不太明白。”
史光冷笑一声:“哼,咱们冰城哪年没有几个人消失?大江里、山上的山洞里、土里,哪个地方没埋过人?”
说完,他摆了摆手:“行了,就当我没说,你们自己决定是跑路还是怎样,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说完,史光穿上鞋就走了。
刘双从屋里出来,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心里想着:“我们是杀过人,但这次……!这如果整不好,我们全得掉脑袋?”
等他回到在动力区的租住地时,焦元南、张军、哑巴等人都在屋里等着他回话呢。
刘双一进屋,焦元南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双,史光怎么说?我们都把钱凑上了,事儿能成不?”
刘双一脸沉重:“大哥,事儿大啦!死者的弟弟不干了,他和史局长谈完话后,说要去市局报备,还要去省厅告状,要把我们之前的案子都翻出来,咱们以前那些杀人的事儿可能都要暴露了。”
张军一听,骂道:“他奶奶的,这么狠?”
林汉强也着急地说:“那咋办?要是翻旧账,咱们可就完了。”
刘双接着说:“也不是没办法,史局长暗示了一下,咱们冰城每年都有警察莫名消失…。老哥们!那个年代,办案的人可能得罪了社会上的人,遭到打击报复,被扔到水里,或者被埋到山上,身上还绑着大石头,这种事儿太常见了。
就像呼兰当年那起报复警察的恶性案件,那个‘呼兰大侠’到现在都没破案呢。
那个年代,这种事儿在冰城或者以前其他地方,都有发生。”
说到这儿,刘双把史光的意思隐晦地说了出来,众人陷入了沉思。
焦元南一听,眉头紧皱:“要不跑路,要不就是被警察抓去销户,可对方是个所长,我们从来没干过对警察下手这种事啊。”
张军看了看周围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哼,他要是不整我们,咱们也不想招惹他,可现在是他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刘双听了,有些慌张,他瞅了瞅众人:“哥几个,我去站前那片儿的小派出所附近溜达溜达,我有点别的事儿。”
“你回来!”焦元南喊道,“你是咱们的情报部长,这种时候你得想法子给我们提供他的地址之类的信息。”
刘双眼神闪躲:“南哥,我…啥也没说,我看看…!。”说完就匆匆走了。
众人看着刘双离去的背影,唐立强嘀咕道:“小双这小子,关键时刻靠得住不?这事儿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可都得掉脑袋。”
“对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王福国附和道。
这时,张军提议:“我觉得得和胜哥商量商量,看看咋办。”
找到胜哥以后,他对焦元南说:“元南,这个事我看可行!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你最好别参与这事,让小弟们去把事儿做干净,尸体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得让这人彻底消失,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明白不?要是家属报失踪,那也不能让警察找到线索,得达到这种效果。”
焦元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不做二不休,焦元南自己没去,他派了手下四个人。这四人是谁呢?张军还有哑巴、傻华子,其实这四人里面有一个人后来有了不一样的结局,不过这里先不说,毕竟那人现在还活着,咱们先讲这次行动。
这四人领了命,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晚上,因为时间紧迫,他们不敢耽搁,怕曹洪伟把旧案翻出来,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去详细侦查,只能选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唐立强带队,张军开车,他们朝着曹洪伟所在的单位驶去。
到了单位门口,他们停在附近守着,想着曹洪伟下班肯定得回家。
可这两天曹洪伟事儿多,正常他五点下班,结果七点多才从单位出来。
曹洪伟开着一辆桑塔纳,他上了车,启动车子后就往家开。
他本来没什么防备,不过凭借多年警察的职业敏感,还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开车刚出门没几公里,压根不知道后面有一辆吉普车悄悄地跟上了他。
过了两个红绿灯,正好赶上一个红灯,车停了下来,曹洪伟的车在最前面。
收音机里播放着广播:“听众朋友们,今天晚上有小兰陪您,下面是点歌环节……”
曹洪伟听着广播,心里想着哥哥事儿。
就在这时,后面的吉普车突然一脚油门,“嘎吱”一声加速冲了上来。
唐立强回头看了一眼,哑巴心领神会,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很快,吉普车与桑塔纳平行,然后越线超过,两辆车并排在了一起。
哑巴他们早就把作案工具准备好了,车里有麻袋、绳子,还有石头,准备把人拉走后绑起来,再扔到江里。
可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变故,当两车并排时,曹洪伟这边车窗突然降下……
曹洪伟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车,心里正纳闷:“瞅我干啥?”
只见那辆车猛地越线超车,来到和他平行的位置。
曹宏伟本能地又看了一眼,然而,哑巴没给他第二次机会,抬手就是一枪,砰!!正中眉心。
两辆车距离太近了,几乎只有半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枪声很大,曹洪伟当场毙命。
“快!”唐伟强大喊一声,哑巴和傻华子赶忙下车,唐伟强也跟着下了车。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曹洪伟开的是手动挡车,车辆似乎受到了冲击,车门瞬间锁死。
几个人在外面怎么拉也拉不开,顿时慌了神。
要知道,这可是当街杀人啊,远处已经有老百姓看见了,“杀人啦!快跑啊!有人开枪啦!”人们惊恐地呼喊着,还有不少人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几个人越发慌乱,对着车窗一阵猛砸,玻璃被砸出了弹眼儿,但并没有完全碎掉。
他们又踹又打,好不容易把玻璃弄碎,伸手去开车门,此时他们早已乱了分寸。
毕竟是当街杀警察所长,这可是捅了天大的娄子。
就在这时,张军急得大喊:“车头这儿,快把车门弄开,哑巴、快点!上车,快!”
他们本来是想把尸体拉走处理掉的,可现在情况紧急,根本顾不上了。
几个人噼里啪啦地爬上了车,哑巴、傻华子、唐伟强一上车,张军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几个人在车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慌得不行。
等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张军赶紧给焦元南打电话:“南哥,人肯定是打死了,没救了。但是尸体没弄走,现场老百姓瞎嚷嚷,我们刚才一慌,车门都没打开。现在回过神来了,把玻璃砸碎才跑掉的。”
焦元南一听,大惊失色:“什么?你们在大道上就动手了?哎呀我去!不行!你们快回来吧!”
张军无奈地说:“还能咋整啊?只能先回来啦。”
就在同一时间,仅仅过了十分钟,史光正在家里。
突然,他的电话铃声大作:“局长,不好了,出事儿了!咱们辖区的所长曹洪伟当街被人打死了!”
史光噌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就十分钟以前,我们已经接到报警,现在正在往现场赶呢,现场勘查的人员也已经到位了。”
“现场什么情况?”
“尸体就在车上呢,就在离他那个派出所三公里的地方,是被当街打死的。”
史光气得大骂:“什么?行了,我马上到现场,我得去报备。
史光心想,这帮小子办事真他妈不靠谱,让他们把人处理干净,连车带人都弄没了也行啊,哪怕沉江、绑石头扔河里,或者开到偏僻地方处理了都行。这下可好,当街把所长杀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搞不好得捅到市局去,这钱可真他妈不好挣,妈的,就为了这点钱。”
史光在现场勘查完毕后,立刻给刘双打去电话:“小双,赶紧来二姐茶楼,我有事儿找你。”
刘双应道:“行,光哥。”
挂了电话,刘双对南哥说:“南哥,光哥又找我,不会又要钱吧?之前这事儿都没办好呢,可咱自己又捅了娄子。”
焦元南无奈地说:“算了,先凑凑吧。”
于是,他们连夜又凑了30万,刘双背着装钱的兜子就去了茶楼。此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了。
到了茶楼,两人相见,史光看着刘双,满脸怒容:“小双!你们他妈这事办得可真不地道啊!”
刘双一脸茫然:“啥事儿啊,光哥?”
史光气得一拍桌子:“曹洪伟的事儿呗,还能是啥事儿?”
刘双装作无辜:“光哥,曹洪伟是谁啊?我可不认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啥。对了,光哥,这是给嫂子带的礼物,还有双鞋在里面,你拿回去看看合不合脚。”
史光看了看,没好气地说:“行了,你回去吧,这段时间千万别露面儿,等我把事情摆平了给你打电话。”
刘双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史光拍了拍装着30万的兜子,暗自思忖:“这一来一去,我前后就因为这事儿弄了50多万。”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
当天晚上12点,警局召开了案情通报会。
市局的局长、主管副局长,还有史光都到齐了。
局长一脸震惊地说:“当街打死我们的干警,而且还是个所长,史光,你作为主管领导,之前这案子是你们南岗分局负责的,我限你十天之内把这案子给我破了!”
史光赶忙站起来:“是!局长,保证完成任务!”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这期间刘双他们,包括焦元南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敢露面。
史光来到局长办公室:“领导,我来向您汇报曹洪伟案子的情况。”
局长急切地问:“怎么样?凶手抓到了吗?”史光不慌不忙地说:“局长,这事儿是仇杀。您还记得他半年前破获的那起贩毒案吧?还得了嘉奖。据当街老百姓的口供,说那几个凶手长得有点像云南瑞丽、缅甸那附近的人。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受到了毒贩团伙的打击报复,而且这些人应该是从境外过来的,具体是缅甸金三角还是其他地方的,还不清楚。不过这伙人不好抓,估计已经出境了。”
局长眉头一皱:“你说什么?是境外人干的?”
史光点头:“对。”
局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看了史光一眼:“但是我听说的版本和你说的好像有点出入。”
史光心里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局长,是这样,为了消除社会影响,有时候就得快速结案。这事儿要是拖太久,对您对我都不利啊。”
局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史光,还有半年左右,不多说,顶多一年,我听上面的党委和一些领导私下讲,要是没什么意外,你和我应该会在一个领导班子里,你马上就要提副局了,这是市里的决定。”
史光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局长,我早就盼着能和您一起共事了。”
局长摆了摆手:“别的我不多说了,半年之后,咱们可能就是同事了。史光,希望你每一步都走稳,别走错了。常委们也欢迎你加入,你把这案子结了吧,别往市局上报了,你们南岗分局自己结案就行。”
史光怎么可能没背景?他马上就要升职了,而且是局长亲自点了话,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去了,老哥们,这故事是深藏玄机。
有老哥可能会问,局长收他东西了吗?其实这事儿就是难得糊涂。
说白了,局长未必收了他的钱,他也不敢送,懂我这意思吧?局长心里明白着呢,只是提点他一下,意思是我不是傻子,你自己做事得有分寸,得收敛点儿,这里面的事儿可真够吓人的。
不过史光有他自己的人脉,不然怎么能有升职的机会呢?局长都有所耳闻呢。
史光结案之后,并没有着急告诉刘双和焦元南,就这么拖着,从 1994 年 9 月一直拖到了将近 11 月,足足两个月。
刘双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张军抱怨道:“花了他妈 50 万了,事儿还没结!”
史光其实是想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不能三天两头就惹祸,不然他也不好收拾残局。
又过了两个月,这天刘双拿着鞋盒子主动去找史光,两人在茶楼见面。刘双满脸焦急:“光哥,这事儿啥时候能结案啊?我们都急死了。”
史光看了他一眼:“行了,你们可以回来了,这事儿我给你们扛着。但是,你们得记住,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做事得干净利落。要是不出意外,1995 年我可能就调到市里了,我也得为自己前途着想,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儿。”
刘双忙不迭地说:“恭喜恭喜啊,光哥,您这再进一步,那可就是市区副区长啦!对了,今天我给嫂子带了双鞋,您让嫂子回去看看合不合脚。”
史光打开鞋盒一看,里面还放着 5 万块钱,就这么看似随意地一放,又有一笔钱送了出去。
焦元南他们回来后的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那哥俩,一个厂长一个所长,亲哥俩啊,就这么被人弄死了,这事儿能不引人关注吗?第二天连严春明都听说了,焦元南他们回来了,事儿好像被摆平了。
严春明给刘双打电话:“小双,你来我这儿一趟,我找你有事。”
半个小时后,两人见面,谈话是这样的。
严春明皱着眉头问:“你们这事儿,一个所长,一个汽修厂厂长,都被干掉了,这事儿你们找谁摆平的?怎么摆的?”
刘双连忙摆手:“严哥,我不懂你在说啥,我真不知道。”
严春明盯着他:“你别跟我装傻,你不知道我在说啥?你小子,你找的谁?别跟我兜圈子。”
刘双还是不松口:“严哥,我真不知道。”
严春明哼了一声:“我听说,史光史局长再有半年差不多就要调到市里当副局了,那南岗分局不就空出一个副局长的位置了吗?副局长升上去了,得有人顶他的缺啊,一个萝卜一个坑。我都四十多岁了,也该往上走走了。”
刘双赶忙说:“严哥,你要是差钱,你就吱声,你要是能往上走一步当副局长,那我也替你高兴啊。”
严春明摆摆手:“关键得等史光调走,副局长提上去,这事儿都内部定好了,得提前运作。”
不管严春明怎么问,刘双就是不说,这小子嘴还挺严,严春明心里明白,这事儿肯定是史光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