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到了民国二十五年。
就要出正月,黄河对岸的红军突然向晋军发起猛攻,岐清所在的防卫团仓促应战,很快败了下来,撤到兑九峪固守。渡河作战前夕,东征前指组建的先遣分队,提前过河侦察敌情,并将收集来的情报传递回去。
先遣分队成员来自原先活动在陕北的游击武装,他们中间有相当一部分是晋西暴动后退到河西的山西人,当然比那些南方来的战士更熟悉当地情况,更适合从事诸如侦察、向导甚至宣传发动的工作。马鸿杰特意将钮大福、常柱儿抽调出来,参加先遣分队。分队经过短暂休整,趁黑来到吴堡县南三十里黄河边的小山村,当夜在老乡帮助下,分乘牛皮筏偷偷过了河。
坐在牛皮筏上,常柱儿悄悄问钮大福:
“大叔,选在今天出发,是有啥讲究吗?”
“啥讲究?”牛大福不解何意,瞅着常柱,接着问道:“你说讲究啥?”
“叔,你忘了今天是啥日子吗?”
“啥日子?”钮大福还是不明白。
“填仓节呀。”
绵上习俗,正月临尾要过两个“填仓节”。正月二十称“小填仓”,正月二十五称“老填仓”或“大填仓”。钮大福顿时明白了常柱儿的意思,不由得笑出声来:“经你这一说,还真是有点意思。中央红军来之前,咱们根据地本来就缺衣少食的,如今涌进来几万人,更是雪上加霜。出发前,首长不是说,这次东征的主要任务就是宣传、扩红和——”
“征粮。”常柱儿马上说:“征粮不就是要填仓吗?”
他们把正撑着船篙的老乡逗乐了。老乡说:“你这娃娃说得对着呢。咱们就是要把仓填得满满地,战士们吃得饱饱滴,狠狠打狗日的中央军。”
常柱儿问:“大叔,你们这里也兴填仓节不?”
老乡说:“咋不?就隔着这条河,祖祖辈辈靠俺们牛皮筏来来往往,习俗都差不离。”
过了河,马上有地下党的同志接应,全体在一个山庄之外的窝铺会合。马鸿杰给大家分配任务,将大伙儿分成三个小组。一组南去中阳方向,一组北去临县方向,一路向东往离石汾阳方向,建议大家预设不同身份做掩护,确保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确保自身的安全。钮大福、常柱儿和其他两位同志为一组。钮大福向地下党的同志要了驾马车,车上装了几袋红枣,说:
“以前贩过油,贩过枣。这也算是俺的老本行了。”
地下党的同志笑着说:“早知道这样,俺们装满满一车红枣,让你可劲儿去卖。卖来钱,或者换成豆油麻油送到对岸去,算俺们支援革命。”
常柱儿也说:“赶车,也是俺的老本行哩。”
同组的一位同志不甘寂寞,说:“这倒好!你们一个赶车的,一个卖枣的。我们没啥本事,只好当叫花子,跟你们一路讨吃要饭了。”
常住儿想了想说:“这样挺好呀。咱们也分成两组。我们不带枪,你们带枪。我们在明处,你们在暗处。我们给你们探路,你们给我们护驾。我们探来情报,你们负责传递。这样不是更好吗。”
另一位同志笑着说:“我是冲你会唱曲儿,路上能解闷才和你一个组的。”
有前几次的经验,钮大福他们进行得非常顺利。从军渡到离石,再翻过薛公岭到孝义、汾阳,将驻军地点、规模、火力布置、活动规律,将为非作歹的城乡官僚以及有巨大民愤的地主恶霸摸了个底儿清。按照规定,情报由两位同志分头返回向上级报告,钮大福和常柱儿留在汾河边铁船渡等候下一步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