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迷糊中，听到孩子的哭声，一个激灵醒来，翻身拍了拍身边的小海，小婴儿还在红红嫩嫩的，眼睛没睁开，小嘴在到处努着找吃的。周玉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看着努力吮吸的小海，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自己没日没夜的为这个不欢迎自己的家拼命劳作，伺候不是亲爹的爹，养育不是亲儿子的儿子，想着早一天把不属于自己欠下的债早日还清，土里刨食，一点一点的省，一还就是二十年，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却没有尽到抚养教育的的责任。人人都说自己教好了别人的儿子，自己的却没本事叫教好。

    辛苦的二十多年了，只有自己的一双儿女会体会自己的不容易。小丹打小就听话，十一岁前都在母亲家生活读书，受了不少委屈，小海在自己身边长大，别人家的小孩上学有早餐吃，小海五毛钱的包子都没舍得给买过。

    小丹女儿放寒暑假回来，总是背着比自己大的篮子去田里拔猪草，说帮妈妈一起养猪才能交学费读书。小海不是读书的料，十四岁看周玉辛苦就辍学了，年少不懂事，走了不少弯路，坐了四年牢，服刑前还交代周玉，“妈妈，我卡里有两千块，一千给姐姐读书，一千你买点油，不要只吃青菜。”每每想到这些，周玉就心如刀割。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周玉泪如雨下，这一切如今还来得及阻止，这一次，一定要让儿女童年幸福。

    “小周，吃饭了”杨华温声叫着，人到了床边，小孩吃饱了，哼哼两声又睡了，杨华爱怜的摸摸小海的脸蛋，说：“饭菜好了，快起来吃。”

    周玉放下小海，陆陆续续的听到不远处的邻居开始放鞭炮了，下了床跟着杨华到堂屋，菜式很简单，一个炖鸡肉，一碗蒜苗炒肉，一碗炸洋芋，一碗水煮青菜，一碗凉拌藕片。相比平时，这个年夜饭算是丰盛的。

    杨波用竹竿挑好鞭炮，拿了一只点燃的香棍，去点鞭炮，周玉急忙进里屋，抱起小海，怕鞭炮惊着他。

    等鞭炮过后，杨华跟丈人把放菜的桌子端到供桌前，一家人跪在桌前磕头祷告来年顺遂。

    拜完，把桌子端到堂屋正中心，杨波拿了凳子分别放在四方桌旁，朱家章顺其自然的坐在上位，两边坐了杨华，周玉，下位是杨波。

    杨华很是恭敬的给朱家章倒了酒，递上筷子，给周玉杨波盛好饭，鞭炮声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周玉就一边抱着小海，一边吃饭。桌子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杨华咳了一声，举起装酒的碗敬朱家章：“爹，来年顺遂。”

    朱家章端起碗跟杨华碰了下，咂了一口酒，闷声闷气说：“顺不顺遂还不是看你们的。”

    这话中有话，周玉也不搭理，自顾吃自己的，杨波是小孩子，看到肉菜筷子都挪不开碗，边吸着鼻涕边塞满嘴巴，看到他那鼻涕跟挂着米饭的筷子在鸡肉碗里翻找，周玉着实觉得有些恶心，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人家亲生的父亲都不说话，自己一个后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一说，老头只怕要掀桌子的，过年就暂且忍一忍，周玉只挑了些干的吃了几筷子，其他的全当看不见。

    朱家章瞟了周玉几眼，往年这个时候周玉是要掏压岁钱给杨波的，然后由杨波放到供桌的香炉下面压一晚上，第二天再取走。

    见周玉一动不动，朱家章砸吧一下嘴，放下筷子，解开外衣口袋，从里衣里摸呀摸，半晌摸出一沓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元的，一张一元的，递给杨波，“呶，外公给你的，别人不给，外公给。”

    瞧瞧这话说的，周玉心里冷笑，这老头是在点她呢，杨波接过，有些开心却并未向他道谢，又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往常周玉见他这样吃，总怕他噎着，会劝他吃慢点，有没有跟他抢，老头就会筷子一丢，骂道：“不给我们吃就单过，妈的狗东西，吃我的住我的，还想撵我走不成，拉屎的还没有吃屎的硬气了？”

    如今，周玉可不想管，有句话说的对，多管闲事遭雷劈，何必找骂呢。杨华用眼神示意周玉拿压岁钱。

    周玉想了想，抱着小海到枕头下拿出剩下的钱，回到桌子边上，数了一下，道：“今年咱们家的钱就剩两块六毛钱，你们白天也看到了，还账一部分，还有没来要的，估计过了年要外出也会来要的，这两块六毛钱就全给杨波了，往后有人来要账，我就不出面了，你们有钱就还钱，没钱就赔笑脸。”

    说着将钱递给杨波，杨波还没意识到不妥，兴奋的接过去。朱家章有些不开心了，过年说这样话的什么意思？

    周玉不等他开口，对杨波道：“今年我生孩子了，生孩子前我给你扯了几尺布，想着给你做身过年衣服，可不巧，我儿子就在年前生了，我这坐着月子呢，也没人搭把手带娃照顾下，我跟我儿子差点饿死冻死，要不是我妈来照顾几天，我现在还躺床上呢，这身子骨虚着呢，你那衣服就做不了了，你明天拿着布出去问问，有没有能做的叫他帮忙给你做一下。”

    杨波听罢，端着碗问杨华：“爸爸，我去哪里找人做？”杨华闻言也为难了，周玉是村里最会做衣服的，家里缝纫机也有，杨波的衣服基本都是周玉做的，可现在周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周玉的身体怎么可能熬夜去做。

    周玉看着三人脸色各异，心头有一丝快感，上辈子，自己想着小孩子喜欢新鲜，不顾身体虚弱，大年三十连夜给杨波赶衣服的，等最后一只鞋子锥好时，鸡都打鸣了。周玉腰酸痛的直都直不起来，眼睛更是一片模糊。

    “那我明天穿什么？”杨波不满意的喊着。吊梢的三角眼中蓄满泪水。

    “妈了个逼的，这些事不会早点弄好吗？”看着孙子委屈，朱家章开始忿忿耍横。

    周玉看了一眼朱家章，又看向杨华，想看杨华怎么说？杨华对杨波道：“你明天穿你的旧衣服，等过了年，你妈身体好了，让她给你做。”

    “她才不是我妈。”杨波开始抽噎，杨华放下筷子，说：“听话，过年不要哭。”

    朱家章气道：“你看看你讨了什么玩意，好吃懒做，小娃娃的东西都准备不好。”

    杨华平和道：“小周这不是在做月子吗，谁料到年前会生的。”

    “坐月子，坐个球，生那么多干什么，生了跟我孙子分家产？家产都是我孙子的，那些野种别想着分我孙子一粒米。”朱家章开始暴躁起来，自打进门，他没看过周玉怀里的孩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