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福公公就来喊人了。
秦墨言就这么被护送回了宫。
临走,他向新帝讨了个好,说想见见春叔。
男人肉眼可见的就阴了脸。
当即就要检查伤口!
被阻止了。
秦墨言只能再次折尊,主动附耳了几句,才把人哄走。
殊不知他这个借口...
在帝王寡淡的心上撩了多重的一下,以至于堂堂天子见到亲卫第一句就是:
“你会因为自己身上留了疤,而睡不着吗?”
把蒋武弄的满头问号,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临了还遭吐糟,说他糙...
直到福公公挑眉暗示,蒋武才知道陛下这是来秀的。
无语!
而这边,一无所知的秦墨言有了口谕在手,便一刻都没有等。
直接传了春叔会见。
明明已经很累了...
等春叔到的时候,他还是打足了精气神儿。
天芝担忧的一步三回头,都被眼神制止了。
待门关上,春叔恭敬了行了礼。
这让秦墨言实在受之有愧:
“先生切勿多礼,晚辈承受不起”
“公子何出此言,陛下真心相待之人,就必是老臣应守之人,这是礼数”
“春叔”
秦墨言郑重的喊了一声,春叔立马正了神。
这便是有话说的意思!
“公子但说无妨”
“您是最了解我身体的人,也是最了解陛下的人,所以,晚辈今日想跟你交个心”
“......”
“求您给个准话儿,晚辈也好做筹谋”
闻言,春叔表情果然不好了。
伸手就要探脉,被秦墨言拒了。
“并无大碍,只是想心里有个数罢了”
轻松出口的一句,却轻易就刮了人心。
谁人不知这是禁忌!
春叔不愿违命...
秦墨言先动之以情:
“春叔,新朝拥立的确是民之所向,但陛下孑然一身,前朝后宫暂无可用之信,域北军再忠心耿耿也不能包揽全局,这个时候才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公子...”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哪怕称呼已改,尔等待我依然如旧身份,秦夙感激不尽,但您也明白,时局不等人,我也等不起时局,只求最后再为陛下尽一份心力”
“.......”
春叔万分动容,却答不了一句。
秦墨言自知为难,于是开始晓之以理:
“春叔,北陵的天下是陛下的,将来也自会有共赏之人,更有该继承之人,这才是国之根本,秦夙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也不愿就此拖累陛下”
“您...陛下若是知道,可是要剜心的?”
“我原就是该死之人,靠着陛下才得以存生,了了薄命,更谈不上往后报答,就当是我还陛下这一场恩了,求您成全”
秦墨言行了个全礼,是敬长辈之意。
看着眼前孱弱的身影,春叔眼眶发热,实在不忍心再看那双眸。
就吐了一个节气...
秦墨言就懂了。
感激不尽...
春叔早早辞了,临走,更是千嘱托万嘱咐。
生怕床上之人不爱惜自己。
天芝送客,整个永寿宫难得无声。
掉了许久线的系统,终于出了声:
“主儿,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这一番话里至少八成是真心”
“当然是真心,都要死了能不真吗?”
“陛下前脚被刁难,您后脚就要尽一份心力,是不是有些过巧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您,所有的选择都有蝴蝶效应,所有的决定最终都得问心”
“滚,老子只想正道,早死早解脱”
......
至此,沉闷的永寿宫,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
比如,这位贵主一反常态。
开始主动吃药,主动与陛下下棋、谈心。
甚是琴瑟和鸣...
就连天芝都跟着一起触动,主子这是彻底想开了?
或许,也是真心疼陛下了。
毕竟前朝事杂,无论陛下归时多倦,走时都是满目欣慰。
这都是主子的功劳。
最大的变化就是,大家都逐渐开始适应了这种依赖...
所以今夜,陛下未来...
翘首以盼的人,就不止是主子一个了。
而是整个永寿宫的期待。
天芝凑近禁不住劝慰道:
“主子,要不咱先歇着,陛下今晚定是有要事绊住了”
“不用”
“......”
屋内的灯光摇曳,照的那身影纤瘦孤丁。
天芝说不出的难过,总想替主子抱屈。
近来听人嚼舌根,说总有一天,中宫会有新主人。
陛下正值壮年,又无子嗣,众臣必定忧之所急,迟早联名上奏。
到那个时候,主子必是众矢之的。
虽知道情理之中,但却无法坦然接受。
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主子呢。
好在没多时,那身影终于动身回了屋。
解放了这一室的愁绪紧张。
但人却没去休息,而是要了笔墨纸张,只身坐在了桌前。
这一写,便是大半夜!
临近交子时,殿外才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守夜的天芝当即就清醒了,欲去通报,却被福公公制止了。
两人意会的撤走,帝王才屏息踏入殿门。
本不想惊扰的,奈何实在放心不下。
这不瞅忧心,瞅了更揪心。
桌前的人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就这么握着笔伏着睡了。
男人沉着凝神,眸底郁气凝结。
真是不听话...
这么多人都劝不住一句,留他们又有何用。
个个都不堪重托。
气归气,手上倒是小心翼翼。
直到把人抱起,怀里的人才哼了一声:
“呃...?”
“睡吧,是朕”
“......”
刚才才在外发了一通邪火的人,此刻却倾尽了温柔。
仔细把人放进被子里,才落座在榻前。
原该是休息的,奈何心却软成了一片。
为一人守一灯,竟是这般感受。
也不知道守了他多久,又等了多久?
等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心境,可有怨怼?
阿夙越来越放松,偏偏撞上他越来越忙。
帝王兀自感叹一声,才不舍的放下帐帘。
继而,在这间刻意改过的屋子里,驻足出神...
“就放在这里吧,这样的格局我会比较习惯,很像我从前的屋子”
“从前的屋子?”
“是,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也更顺手一些”
“......”
这偌大的宫殿,阿夙却坚持只用了这一室。
之前他是不想让人太过劳累,才应着。
现在想来,怕是那些年,在王府里留下了心症。
不是顺手,而是想把自己囚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心里安慰罢了...
烦闷加深,霍玄动身走到了桌前。
刚才分不了心,此刻才得以看清。
原来是在练字...
他推开镇纸。
却被那密密麻麻的昭昭之心,顿时刺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