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策论题目为“如何为帝”,看起来是新帝对未来执政的忧虑,但是若是真要以帝王的视角来行文,恐怕会惹成瑞帝不悦,因而要避免此视角。
可是除了这个视角外,又能从哪个视角去写呢?这还仅仅是这道题的第一道难关。
在场的考生平日里准备的基本都是农政、军事方面的策论,哪里又知道如何揣测帝王之心?
考生们揉额角的揉额角、抓头发的抓头发。
成瑞帝坐在最高处,将他们的举动收入眼底,其中就包括和周围抓耳挠腮的学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宋群青。
宋群青压过江南书院的李奕辰连中五元之事他也略有耳闻,此时看着专注答题的那人,成瑞帝不免升起了好奇之心。
于是便从高处的龙椅之上起身,缓缓步行而下,负手从考生中穿行而过。
一股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宋群青行文的笔顿了顿,余光察觉身边站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他并未抬头与皇帝对视,而是在停顿片刻后接着自己的思路写了起来。
成瑞帝见他没有反应,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写策论。
还是直到发觉一旁的谢景和的眼神示意,他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转而去看其他考生的答题情况了。
成瑞帝按照考生座位次序往前走,宋群青下一个便是李奕辰,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李奕辰只写了个开头便意识到成瑞帝正在看自己的策论,他的手颤抖个不停,脑内构思好的措辞也在紧张中变换了好几处。
好在是他的积累足够丰厚,即使措辞变了但后面还能圆回来,总体的意思并未改变。
成瑞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李奕辰这个策论立意倒是新鲜。
他又去看了眼谢念荇所写的策论,心中也对这前三名的立意有了大概得了解,随后便随意挑了考场内的其他考生看。
不少人都没有前三名这样的心理素质,被他吓得胆战心惊,连字都不会写了。
成瑞帝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宋群青的身旁,此时策论已行至尾声,他接着刚刚看到的地方往下看,眼神愈发深沉。
若说前面还是些泛泛而谈的东西,只是胜在有新意,那后面所写的内容他甚至想从宋群青手中拿过考卷细细品读。
成瑞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此子非留不可!
宋群青已完全投入在策论写作中,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此时还在殿试,宣纸上晕染的笔墨间关于大扬朝的宏伟蓝图渐渐铺散开来。
成瑞帝瞧他已经在收尾,缓缓步行回至龙椅之上,垂眸沉思了起来。
直至午时,大太监高喊结束之语,众考生才停下了手中的笔,等待着专人来收卷。
皇帝也起身离开去用午膳,众考生跪送他离开后才被太监们带着去吃午饭。
等到下午还有一场战役要打,众人都抓紧时间吃饭休息,直到申时才再次被带进了殿中。
此时成瑞帝已高坐在龙椅之上,大家依着规矩行了礼后便挺身低视,等待着皇帝考察。
殿试包括笔试和面试两个部分,上午进行的便是笔试部分,下午则是直面皇帝的面试。
若是面试答得好,说不定能够直接扭转形势,这样的例子先前也不是没有过。
成瑞帝今年刚刚登基,对于科举的兴趣正浓厚着,便开始抽查着名字一个个询问起来。
他所问的题目并不似想象中的刁钻,大多都是一些关于对民生大计、军事政事之类的看法,甚至还不如乡试策论的题目难。
但这样的面试关键在于答案能否贴切天子之心,毕竟圣心难测,谁也说不准怎么才算答得好。
成瑞帝抽查并不是按着名次顺序来,等轮到宋群青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宋群青,你是此次春闱的会元?”成瑞帝不算浑厚的声音飘至宋群青的耳边,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宋群青依着之前学的规矩朝成瑞帝行礼后才答道:“回禀陛下,正是。”
“不错。”
宋群青垂头等待着皇帝开口问策,却没想到皇帝半晌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微微敛了敛眉头,实在搞不懂皇帝这是哪一出。
却听到成瑞帝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听说你如今十八岁,还真是风华正茂啊!”
宋群青嘴角抽了抽,正要拱手道谢之时又听成瑞帝幽幽飘来一句:“不知你可已成家?”
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殿内更是寂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宋群青也愣住了:“……”
这不是在殿试吗?怎么旁人都是些正经考察,到了他这儿反倒在唠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