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甘州府衙。
“殿下万安,”陈府门口,管家恭敬迎接,“只是老爷不知您要来,昨天去周边县村巡视夏收情况去了。”
这么明显的托词,傻子也听懂了。
云遥连马都没下,一扯缰绳,打马扭头就要走。
“殿下留步!”
管家伸手去追。
“老爷吩咐小的,给殿下准备了别院歇脚。殿下要是愿意,在甘州行事期间,都可以住在那里,总归宅子住着要比客栈舒适些。”
云遥挑眉,与身旁的魏扬对视一眼,听懂了管家的言外之意。
“带路吧!你家老爷倒挺会做人。”
这陈知府,想必是已经收到云遥来征集药材的消息。
可他这趟行动,严格来说不是官府批准的,完全就是看得戍边军和他九殿下的面子。
陈知府帮他不是,不帮他也不是。但是现在人不在州府又安排了住处,意思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有多大本事弄到药材,全看他自己,陈知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别院安顿好众人,云遥拱手向管家道谢:“代我谢过你家大人。陈知府的这份儿人情,我云遥认了!”
管家惶恐,躬身行礼,“不敢不敢,老奴定会把殿下的话带到。”
片刻休息整顿过后,云遥把两队人马召集到议事厅,商议对策。
“依旧兵分两路,先把药铺和他们背后的老板梳理出来,都问一遍有没有我们要的药材,等酉时回别院汇报、休息。”
云遥手指地图,“以这条城中线为界限,一队负责城西、一队负责城东。”
“是!”
“魏灵,”云遥转头吩咐,“你单独去跑一趟码头,摸一摸看前后七天,都有哪些装药材的货船进港,已经进港的都是谁的、运去了哪儿?即将进港的,又在什么时候到?”
魏灵手握佩剑,抱拳应下:“是!殿下。”
云遥扫视一眼围在桌边的将领,“这次出来行动,确实不完全算戍边军的公务,算我个人欠大家的人情。”
“时间紧迫,所以条件艰苦了些,等事情办完,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那就行动吧!”
可想而知,戍边军此行,碰壁是自然的,可是摸排这一圈并不是没有成果。
消息一汇总,总共摸排出大大小小二十余家药材商户,港口的货基本都流向了这些商户。
“殿下,有些小商户尚且愿意给我们匀一些药材,但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完全不给我们面子,要么说没有、要么价格翻了好几倍。”
云遥脸色不太好看,“不出所料。”
“那就按照上午说好的,按各家商户体量大小,强制征用!”
“港口码头那边,从今天起七天内所有进来的药材,只要是能用得上的,也一律强制征用!”
“是!”
甘州城的变动,苏洵美这里一概不知,只知道自从吃了药,船工和班头都老实了。
“郎君,估计今天下午酉时过,咱们就能到甘州码头了。”卢班头每个时辰汇报一次,不敢懈怠,乖得很。
此时沿岸风光早已和京城不同,河水也不再清澈,而是泥沙滚滚。虽然在河上,还是能够感觉到空气更干燥些。
苏洵美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心里盘算着礼县的瘟疫。
“到时候船一靠岸,你挑几个老实的和玉竹一起,去城里找能跑礼县的车队。”
“哎,好。”卢班头乖巧回答,“那……那个……”
他欲言又止,引得苏洵美侧头,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轻一笑,“你放心,等货卸完、装车走了,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卢班头连连弯腰拱手感谢,三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到底是跑船老手,船准确按照卢班头预估的时间到达码头。
再次站到岸边土地上,苏洵美觉得脚下的地还在晃动,还真有些不习惯。
只是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码头,她心里终于稍稍踏实了一点。
“老卢,动起来吧。”
她一抬下巴,吩咐卢班头赶紧着,毕竟时间紧着呢。说完自己回了船舱,准备等货都下了船、装好车再出来。
船舱房间里,针线在半夏手中翻飞。
“半夏,做好了吗?”
半夏头也不抬,只盯着手中的活计,“好了,就收尾这几针了。”
话音落,一顶白色纱巾帷帽递到苏洵美眼前,“娘子试试。”
帷帽一带,正合适。
“我……”
苏洵美还想和半夏交代几句,就听见甲板上突然传来慌乱脚步声和嘈杂的争执。
“郎君!郎君不好了!有官兵来抢我们的货!”
一个船工慌里慌张跑下来,站在门边大喊。
苏洵美眉头一皱,带着帷帽,“走!让我看看是哪个这么嚣张?光天化日在码头抢货!”
甲板上,已经有几个官兵在翻查货物,各个带刀佩剑,船工们也只敢大吵,用身体强拦着,不敢起冲突。
苏洵美一出现,大家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过来向她询问意见。
“郎君,这该咋办?”
领头官兵看出来真正拿主意的来了,立刻对着她说。
“我等奉命征收药材,你们放心,所有征收的都会一一登记在册,日后按市价补偿。”
苏洵美压低嗓音,“不行,这是要运往礼县的药材,我们……”
“你放屁!我还不了解你们这些贩夫走卒,见利忘义!是想运到城里转手高价卖了吧?”
身后一个小兵性子火爆得很,直接骂了起来。
“不是……”
苏洵美刚一开口又被打断。
“头!他们这船货,正好都是我们紧缺的,必须要扣住!”
有几个小兵负责清点,语气非常激动,向领头报告。
一听他们这么说,苏洵美也急了。
“不可能!今天这批货,我必须要拉走,我看谁敢扣住!?”
“我敢!你说你们运去礼县,谁能证明?”
一道清亮又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语气却很是嚣张。
苏洵美怒目圆睁,气愤转身,“就凭我们是苏……”
看到身后人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隔着眼前纱帘,隐隐绰绰的身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