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迈进荣国公府的大门,绕过影壁石,便瞧见院中前赫然摆放着一块浑然天成的琉璃巨石,被工匠精心雕刻成了一个丈高的寿字。
日光落在琉璃石上,光华变得更加璀璨。
许是为了让来往宾客好好欣赏这块琉璃石,此刻男女宾客们还未分席,只是中间放了几盏屏风。
宾客们都在前院站着,三五成群地说笑。
随着方才管家的那一声通传,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待看清来人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荣国公府的席面金贵,来的多是钟鸣鼎食之家,众人都是锦绣富贵堆里长大的,见惯了女子的好颜色。
但是看见站在萧景弋身后的姜令芷时,还有一愣。
她穿着火红的襦裙,点翠珍珠流苏,衬得她尤其娇艳......以往席面上也有不少女眷曾见过姜令芷,但她甚少打扮得这般精致的。
今日她的妆容分明不算浓重,却难掩天姿国色,秀眉细长,桃花眼纯澈干净,像是一颗琥珀色的宝石,又像是江南三月的朦胧细雨,烟波渺渺,三千春色也不及她灼灼风华。
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她的美色而失神。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虽然只是沉默的坐在素舆上,但浑身的矜傲难掩,那不动声色的张狂,叫人无人敢对她的女人觊觎分毫。
“......”姜令芷眨了眨眼。
以往赴宴时,也有不少人看她,不过都是带着些挑剔的,审视的,就好像是在等着她这个飞上枝头的乡野村妇,能闹出什么笑话。
而像今日这般,望向她的眼神,惊艳、克制,羡慕......友好。
姜令芷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仗一仗萧景弋的势,连空气都变甜了。
“夫君,”她忽然垂眸轻声唤了他一声,萧景弋原本已经要拨动素舆往里走了。
听见她的声音,便偏头问她,侧眸问道:“怎么了?”
姜令芷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就是觉得......好喜欢你哦。”
胸腔里那份热意不受控制地跳动,像是迫不及待地冲出来,昭告天下它有多炙热。
萧景弋微微一怔,姜令芷忽然这般满怀炽烈地向他表白,让他心中也像是烟花炸开了一般。
不知是谁带头唤了一声“萧将军”随之,席面上的众人也都起身过来,脸上的笑意或真或假,看上去一派其乐融融。
“诸位,”萧景弋轻笑了一声,看向众人,“之前上京一直有些不好的传言,关于我的夫人......”
话音还没落,连忙有人道:“萧将军可别这么说,那些无稽之谈,我们可都不会信的!萧将军战功赫赫,萧四夫人又貌美心善......那些荒唐混账话,我们听见的时候,可是嗤之以鼻呢,还叫那些传谣的人都闭嘴呢!”
在场的人都是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这话说的假的不行。
毕竟萧景弋昏迷不醒时,整个上京瞧不上姜令芷的人不在少数。
哪怕后来他醒了,等着看笑话的人仍旧乐此不疲。
再到前些时日,关于太子和姜氏的谣言在上京传得沸沸扬扬时,他们这些亲近左相的大臣,也是作壁上观。
如今见萧景弋忽然提起这件事,无非是害怕他一一算账,丢了小命。
虽然他近来未上朝理事,但他到底是军功赫赫的战神将军,权势压人啊!
萧景弋听了,没话说。
那人的冷汗就下来了。
旁边他的夫人瞧见这一幕,登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唉哟,可别惹上萧景弋这煞神啊!
她赶紧上前一步,笑道:“将军,夫人,先前那些谣言大家都没有信过,咱们萧四夫人......”
她看向姜令芷,一脸真诚:“咱们四夫人人美心善,跟天仙下凡似的,那些在背后说闲话的,都是嫉妒小心眼,脑子也不好使。”
这话说得在场不少人,脸色都尴尬了起来。
......过往想着看姜令芷笑话的,那可真是不在少数,今日被这般当面讥讽,可不尴尬嘛。
萧景弋微微勾起了唇角,他抬手牵着姜令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印在手背,声音低沉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寻常的事情:“姜氏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往后再有任何不好听的传言,传到我的耳朵里。”
“是,是,”众人纵然心中讶然,却也只有附和的份。
姜令芷娘死爹不疼,自小便被养在乡下,行事又那般鲁莽粗俗,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从回到上京起,便是丑角,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虽然是姜尚书的女儿,却在穷乡僻壤的怀宁村长大。
上京的千金小姐们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参加各种宴会时,她在喂猪养鸡插秧捡柴火,上天眷顾,在她十六岁那年,萧国公府想起了曾与她祖父定下的婚事,督促姜家将她接回上京。
好不容易回来,但亲爹姜尚书仍旧对她不闻不问,祖母和继母也更看重养女姜令鸢,未婚夫萧宴也不喜欢她,还在她大婚那日,与姜令鸢偷情洞房。
哪怕她不屈服要灵堂换亲,嫁了个死而复活的将军,也只不过是个延嗣的工具。
这样的人,本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谁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满身泥泞的人,会像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公主一般,站在满大雍最令人敬仰畏惧的战神将军的身边,睥睨所有人。
她没有像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那样长大,行事也粗鄙鲁莽,却仍旧高贵,骄傲。
便让人不由得想到,金凤凰到底是金凤凰。
姜令芷的母亲是魏岚,当年的魏岚在上京时何等风光璀璨的人物,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有人这么想,就自然有人控制不住地开口道:“萧四夫人不愧是姜夫人的女儿,可真是有姜夫人年轻时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