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辰时出发,午时左右便到了卧虎坳。
进了寨门周浩便喊来张老三和许大柱二人,对他们吩咐一声便消失不见。
许大柱一脸郑重,张老三看着李枫柳洪源等人方向则是一脸奸笑。
张老三把柳洪源和李枫两伙人带到山寨后山处,映入眼帘的只有几栋石屋,地上杂草丛生。
石屋连正经的窗户都没有,在房檐下边一尺半左右距离有几个细长的透气口。
这打眼一看便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根本不是正常人住的。
张老三踢飞了脚边的一个石子,对他们一脸坏笑道:“几位随便找个屋子休息吧,不要乱走动。”
看着破破烂烂的石屋,众人都是眉头紧皱。
“周老大呢?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吗?”
陈宏颇为愤怒,公主和世子郡主何时受过这苦。
柳洪源则是在一旁看着没出声,苦不苦的他不在乎,在他看来这也不算什么。
只是摸不好周浩的脉,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心里不踏实。
“客?什么客。哼,是笑脸给多了吧。”
这时许大柱带几十人过来,把他们围了起来,持弓的不多只有二十余人,剩下的都是拿着大木盾和刀剑。
“嘿嘿,几位把刀剑都下了吧,客人哪有带凶器来做客的?”
张老三见许大柱带人来了,底气也足了,张嘴便要缴械。
“几位放心,你们不是有什么符宝吗,我们若是真有恶意,也不会只下了你们刀剑这些外物。”
看着虎视眈眈一脸凶相的许大柱,又看了看像个土财主一样笑呵呵的张老三。
李枫对陈宏道:“不妨事,给他们吧。”
“呵呵,这才对嘛。你呢,怎么说?”
张老三一挥手上来两个土匪,把陈宏等人刀剑收了起来。转头又看着柳洪源几人。
柳洪源一咬牙:“给他。”
真是日了狗了,人家可能是真有符宝,自己可是空有一腔热血啊。
许大柱见他们老实,便带人撤了。
“放心,我家寨主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先休息休息。”
说完张老三转头就要走。
“劳烦提醒周老大一声,时间可不在他这边。”
听见身后李枫的声音张老三脚步都没停,回道:“我也提醒你们一下,最好老实待着,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
周浩回到寨中对张老三二人交代一声,便去书房中思索对策。
说是书房其实里边没有几本书,还有一些周大虎早年为了充数,不知道在哪淘弄得小说话本,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春宫图之类的,杂乱的很。
“大哥,我听说还把公主带回来了?”
他这边正合计着呢,李泽从外边推门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水壶对嘴喝了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在周浩对面。
能不敲门就进出书房的整个山寨也只有李泽了。
他跟周浩一样也是养子,是二叔李大义的养子。周大虎和李大义据说是以前打仗的时候在冷水里待久了,泡坏了身子,所以一生没有亲子。
二人便先后收养了周浩与李泽继承香火,免得自己百年后变成孤魂野鬼无人祭奠。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同吃同住感情甚笃。
论相貌李泽可比周浩强出太多,周浩不过常人之资,而李泽当真是眉如远山目若朗星,俊美非常。
见周浩一脸愁容没理他。
他又贱嗖嗖把脑袋凑了过来道:“周大驸马,可是小公主没伺候好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要不要我帮你调教几天?过几天还你包你满意。”
“你快滚犊子吧,命都要没了,你还有时间想裤裆里那点事?”
周浩没理会他的打趣,把下山后的事情一一对李泽说了一遍。
李泽闻言沉思片刻,也是皱眉道:“那就是说,黑山寨并未如我们所料那样有存粮,而黄梁生那个老东西对我们早有防备。”
黄梁生就是黄家堡的黄老爷。
周浩叹道:“那老东西不简单,我见黑山寨没有粮食,便打算洗了黄家堡,可没想到,那老东西早有准备,邬堡上防具甚多,毫无可乘之机。”
周浩站起来一边踱步一摆了摆手。
“现在粮食不是主要的事了。”伸手指着后山方向对李泽道。
“他们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我们恐怕半个月都不好挨。”
他们对外界信息太过匮乏,原来只是打算筹些粮草过冬。
他们早就知道各方乡绅地主在打压他们,挤压他们生存空间。可是没办法,大家都是不想让自己仰人鼻息,有碰撞是早晚的事,就看谁准备的更充分罢了。
压根没想到能碰到这档子事。
“大哥,那柳洪源等人都不怕惹麻烦,咱们不比他强多了。大不了就做了他们,还怕他们寻到咱们不成?”
李泽神情一动,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先跑了再说。
周浩疾行几步扭头呵斥道:“不行!我二人能跑。”
伸手一挥继续道:“这寨中老幼近四百口,你让他们怎么跑?”
“这寨中不乏父亲二叔时就跟着咱家的老人,怎能舍弃不管。”
用手点着李泽的胸膛。
“当初要不是张老三替你挡了一箭,你恐怕早都没命了。人家舍命救你,咱们怎么能对他们弃之不顾。
你不能遇事就想着跑路,我知道你不愿意干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可你也别忘了,就是这杀人的买卖把你养大的。”
李泽对此也颇为无奈,平时他待张老三等老人也不薄,大哥动不动就提张老三当初为他挡了一箭的事,这都过去两年了,难道他要还一辈子吗?
这土匪他是一天也不想当了。
李泽把茶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烦躁的站起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柳洪源几人不过是跑江湖的不足为惧,难捉摸的是李枫几人,至今摸不透他们的底。贸然对他们下手我怕反受其害啊”周浩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异常为难。
走到李泽身边伸手把他按在座位上,拍了拍他肩膀。
“你说黄家堡里能有多少人?”
周浩坐回原位,看着桌子上方才被李泽溅出来的水痕,用手沾点水随意的在桌上左右划着。
面上阴晴不定,似是在做什么决定又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候了自己都一屁股屎没擦呢,你还看别人屁股干不干净?”
周浩没理他,仍然在桌上画着。
李泽见状沉思一下道:“原来千余人吧,这回又迁进去不少,估计千五百人还是有的。”
突然又讥笑一声。
“说起来也好笑,那些迁进去的小地主自以为能躲在黄梁生的身后,躲避我们锋芒,殊不知那就是送羊入虎口,那老东西能把他们敲骨吸髓,把油水榨的干干净净。”
“你当他们不知道吗,至少那老东西只是图谋钱财罢了,而我们动则破家灭门,你说孰轻孰重?”
周浩用袖口擦了擦桌上的水痕,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李泽。
闭目沉思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对李泽道:
“你安排一下,山路上的四处了望台加派人手,有异常及时点火通报,大意不得。现在起寨中所有人一日三餐,给大家加加油水,我准备对黄梁生下手。”
“大哥,你糊涂了不成,这时候你还琢磨他干什么?”
李泽以为周浩破罐子破摔了,爱咋咋地。
“何况,就咱们这些人手,也打不破那个王八壳子啊。”
“你别管了,按我说的做吧,一会把那个李枫叫来,我跟他聊聊。”
周浩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个陈宏要是不放心就让他一起跟着。”
李泽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道:“还是哥哥你道德标准高啊,行,我这就去,你放心吧。”
周浩一脸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殊不知李泽是以为周浩明知道黄家堡打不进去还要去打,那说明周浩的目的不是为了劫掠黄家堡。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一定是另有原由。
他往深处一想,山寨中这帮子人自己太清楚了,你让他们拼命行,落草为寇为了好处不缺乏敢拼命的人。
打黄家堡那不是拼命了,那是送命。你让他们送命,你看他们反不反你。这时候只能是想办法唬住张老三许大柱等人,让他们带头往前冲才能压得住其他人。
如果亲信老人都死了,那他大哥彻底没了顾忌,自此以后进退自如了。
而万一侥幸打破了黄家堡,那时可就三年不用愁了。
既能震慑余下的乡绅地主又能反哺山寨,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这时候人命如草芥,只要你有粮食要多少那便有多少。
出门后扭头看一眼屋里,你一个做无本买卖的主,居然还有道德洁癖。
啧啧啧……暗自摇头。
李泽走后周浩一个人在屋内,伸手摸了摸心口。
缓缓压了口茶水,轻声道:“好宝贝,这回我用黄家堡千余人性命,一次性给你喂饱,能不能成事就看你的了,你可要争气啊。”
这几年都是零星的用人命来给喂养铜镜,从没有特意的大肆屠戮过,生怕杀戮太甚惹人注意。
现在不行了,惹人注意是以后需要担心的,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活下来再说其他。
他现在寨中存粮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三个月,只能趁现在一鼓作气搏个出路。
否则被乡绅们温水煮青蛙慢慢放血,等想奋力一搏的时候恐怕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任人宰割。
他觉得以铜镜的玄妙绝对不止温养身体这点手段,一定还有其他神奇之处自己没开发出来。
所以他想一次性用千余人来喂养铜镜,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是没办法核实李枫等人身份真假,但是若真是天家子孙想必不缺护身宝物的吧……
…………
“老三,方才二当家的说从今日起加餐?”
许大柱忧心忡忡,寨中存粮不多,他这等人是清楚的,此时加餐恐怕不是好兆头啊,这是要做事的前兆。
“我说老许,当家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张老三斜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脑袋里想法太多未必是好事。”
许大柱闻言骂道:“滚你娘个蛋,老子有什么想法,要是当家的手下全是你这种憨货,才是坏事。”
又抬头看了看略显阴沉的天色:“这艹蛋的世道日子一年比一年难啊。”
…………
书房内,周浩与李枫相对而坐,陈宏并未跟来。
李枫觉得周浩要是真想对他不利的话,多一个人未必有多大用处,还是留下陈宏在妹妹和三姐身旁,他更安心些。
“我没听错吧,大寨主想让我给你一枚符宝?”
李枫颇为诧异,也不知道这个匪徒怎么想的,开口就要自己的护身的东西。
这等护身的东西,当下多少都不嫌多,怎么会有多余的给你,你脸咋那么大呢。
周浩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听错。
“我相信以殿下等人身份绝对不缺符宝,我只要一枚,然后便礼送几位下山,绝不纠缠。”
周浩分别在殿下和身份上加重了语气,似是在说我不太相信你们又是公主又是世子的,除非你给我一个符宝。
你们要是真货,想来也不差一个符宝吧。
要是假的,那可就别怪小爷下黑手了。
李枫啼笑皆非,你都给爷气笑了。
“大寨主不可能不知道符宝的珍贵,符宝之威杀一流高手也如屠狗一般。
我即便不止一枚,也不可能给你啊,何况我若真想舍弃一枚的话,直接斩了你然后在杀出去多好,何必麻烦。”
周浩闻言笑着给李枫杯里续了些水。
“我知符宝珍贵,要不是过于珍贵,恐怕你早都用了。世子殿下若是以为凭借一枚符宝就能杀穿我寨中的话那就错了。”
周浩抬手伸出两根手指。
“想杀出去,世子殿下恐怕至少得舍得两枚,一枚用我身上,一枚用我弟弟李泽身上。
我二人活着一人世子殿下都是杀不出去的,你那侍卫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怅然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弟弟从不一起下山做事,就怕步了我爹和我二叔的后尘。若是想用一枚符宝杀我兄弟二人的话,那便是想差了。
而且殿下别忘了柳洪源一行人,若是殿下舍得两枚符宝用在我们身上,恐怕柳洪源处也不会轻易让过你们。”
李枫闻言不置可否,也懒得跟他计较为什么他姓周他弟弟姓李。
他原打算摸摸这里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舍得一枚符宝能杀出去也好,但是进了山寨便被关在后山石屋那边,寨中情况一无所知,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周浩柳洪源对他来说就像是癞蛤蟆趴脚面了,不咬人膈应人。
又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一想到把符宝用他们身上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忒恶心人。
“我也同样提醒世子殿下,时间可不在你这边。”
周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着李枫,在等他答复。
李枫一阵气结,他让张老三传给周浩的话,又被他传给了自己。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换个时候周浩这等人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实在不愿在跟他纠缠下去,就当破财免灾了。
沉吟一下道:“我怎么相信你拿了符宝不会用在我们身上。”
“我没办法保证,我就是跟你发誓你也不能信啊。要不然你就等我两天,两天内我必用。到时候你可以现场看看。”
周浩双手一摊,示意你爱信不信。
李枫心道等你两天?我恨不得现在就走。
“我能不能问问你想用在何处?”
“拜你们所赐,我这处山寨可能待不安稳了,恐怕你们走后不乏来我这寻仙缘碰运气的人,所以我打算下山找乡绅地主借些财宝,然后换个地方重立寨门。”
李枫点了点头,这解释倒也说的通。
叹了口气道:“周大寨主可能是世上第一个把符宝用在乡绅地主身上的人了。”
以他海东王世子的身份依旧觉得太败家了。
周浩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是白来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送你一枚也可,不过你得帮我把柳洪源几人留下,免得他们继续纠缠。”
周浩嗤笑一声,说的真文雅,我留他们干啥,给我耕地吗?
“小事一桩,稍后我亲自动手。也算我的一点诚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