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远看清了来人,很有风度的作揖行礼,“多谢姑娘搭救!”
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活泛起来,自己要投奔匈奴,可是匈奴那么大,要如何投,却一直是个问题。
苟活一世当然简单,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生存下来就行,或者带着钱财做个富家翁也行。
但这么一来,又何必非要远走匈奴,自己去投奔,当然是除了活命之外,还想要得到一定的机会,积攒实力。
而眼前这女人,是匈奴的使者,能见到单于的人,就算她在匈奴单于那里说不上话,起码也应该是个中上层人物。
结交了这个人,那自己投奔匈奴,岂不是跟投奔刘胥一样,好吃好喝的什么都有?
而且匈奴文化没落,又羡慕大汉王朝的文化经济以及政治,稍微有点才能,再有人提携一下的话,不愁在那边混不出名堂。
是有真实案例的,早在多年以前,汉朝宦官中行悦护送公主和亲匈奴,中行悦不想去,皇帝非要他去,结果一去之后就投奔效力,得到了封王重用。
再说近的,张骞苏武这些使臣,路过匈奴之时也会被扣押下来,匈奴人千方百计要留下来重用,只是他们不肯而已。
就算是战场上投降匈奴的战败者,也能受到器重,封王,给女人。
自己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也有才华,四大才子多年的名头在那,有这女人做推荐人的话,他甚至能够想到,自己能够有被单于看重的时候。
腾布簇惜救人之后,看到是他,怔了怔,那天刘胥开战前会,这个人身穿铠甲,看起来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为何两日不见,他却以百姓的装束,出现在这?
“是你?”
“正是在下,今日住店遭难,多谢姑娘搭救之恩,田明远感激不尽。”
顺口将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腾布簇惜张口问道,“我记得你在刘胥军中打仗,为何却在此处?”
田明远正想找话题拉关系,就算腾布簇惜不问,他也会主动往这方面聊,听她发问,那是再好不过。
当即说道,“实不相瞒,本将空有一身本领,奈何难逢明主,投效广陵王,是一时权宜之计,他未做准备就要仓促谋反,我更是千般反对,奈何他一心要反,我又人微言轻,阻挡不得。
我本欲弃暗投明,他又拿手段笼络我,硬塞给我一门亲事,拿美女来堵了我离去的退路,我只好跟着他反。”
腾布簇惜听得皱眉,“如此说来,你是认定了他此次起兵,不会有好结果了?”
刘胥是匈奴壶衍鞮单于寄以厚望的一个助手,腾布簇惜当然希望听到刘胥能赢,见田明远作为将军,此刻唱衰刘胥,本能的有点不喜。
田明远察言观色,说道,“我知道你希望广陵王能够战胜,我被绑在他一条船上,又何尝不希望能够打赢?可是打仗又岂是凭借一腔希望就可以搞定的?
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皇帝又顺应天命,治国理政。正所谓占尽了天时人和,又有广袤国土,占据雄关要塞,地利也全在皇帝那边,兼之皇帝富有四海,有无穷无尽的财力支持打仗,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
王爷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想赢也未必不能,只要多准备个三五年,训练一支精良善战之兵,广积粮草,等待机会,自然能成,奈何他刚愎自用,我一番诚挚劝谏他听不进去,非要呈匹夫之勇,有今日败局,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田明远最擅长的,并不是什么打油诗,而是这一张信口雌黄的利嘴,什么对自己有利,就说什么。
腾布簇惜不知当时情况,此时听了田明远的言语,认真想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汉军向来国力富强,兵多将广且能征善战,匈奴几十年跟汉军作战,耗光国力不说,还失败多次。
以匈奴一国之力尚且打不赢强大的汉军,刘胥以小小的一个封地,又没做精心准备,能赢就怪了。
“你真的劝过他?”
田明远见她信了,心中暗喜,接着继续,“王爷想起兵之前,数次找我问计,我都说时机不成熟,建议再等等,奈何王爷意志坚决,他看我不同意这么做,恐我告密,便把侄女嫁给我,拉我在一条船上。
起兵之事,我反对不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凭着本事,一路打到了淮阴,替他拿下好几座城池,但终究是敌我悬殊太大,不能再有前进可能。
面对皇帝亲征大军,兵力上我们差距太多,我劝王爷及时构筑防线,王爷又不听劝,终于,汉军杀了过来,我组织军队一番苦战,但是,王爷征召的士兵,全是临时抓来的庄稼汉,或者是监狱中放出来的囚徒,战斗力有限,遇到失败就不听指挥。
我自幼饱读兵书,满腹用兵谋略,不说比肩韩信,至少也能将十万兵,可在王爷麾下,十分谋略发挥不出一分。
他又疑我打仗不肯出力,要见大战不利,就想将我拿出来做替死鬼,杀了我,好在皇帝面前求一条活路,他战前不听我建议,战后又要我性命,甚至连他嫁给我的侄女,也是他用来监视我的耳目。
我知道王爷计策之后,万念俱灰,但仍旧念他于我有恩,死战一场,给他争取逃亡时间,最终士兵全部战死,无可奈何之下,我才谋求退路,王爷那边,我是一万个不能去了,又因为帮着王爷反叛,皇帝必不容我,因此,只能另寻出路。”
田明远把各种对自己不利的事全部推脱,又说得自己忠义两全,明知道战争没有希望,也还是尽力而为,完全是个完美人物,腾布簇惜虽然箭法高超,但论心计,哪里能看穿田明远的鬼话。
再看田明远,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人模人样的,自然而然的,就全部信了。
田明远却恐力度还不够,又说道,“实不相瞒,就连联合你们单于,南北两路对付汉朝廷的计策,也是我提出来的。
王爷正是听了我计策,才派使者去你们王庭的,只是这事本来需要好好谋划,两边准备良久才可以。王爷却没那个耐心,此次两军联合之事没有成功,都是他意气用事的结果,但是这个计策,却是好计。”
后续,田明远又滔滔不绝的,胡诌一些用兵之道,如何谋略布局,如何行军布阵。
腾布簇惜被田明远的一番言语说得心中动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难得一遇的良才,壶衍鞮单于若是有此人做谋臣,假以时日,哪会把汉军放在眼中?
问道,“那你此番,又有什么去处?”
田明远叹气一声,“事已至此,恐怕朝廷海捕文书通达全国,我哪有什么可去之处?哎,只能是四处逃亡,苟活一天是一天算了,也幸亏今日有姑娘帮忙,不然,今日就是我死期也!”
腾布簇惜皱眉,“将军如此大才却无用武之地,太可惜了,若是不嫌弃我匈奴人少地寒,不妨随我一同前往王庭,投效壶衍鞮单于,以将军之才,必能得到重用。”
田明远心中狂喜,他一番鼓吹,等的就是腾布簇惜的邀请,毕竟自己主动投靠,哪有被人请过去的好?
戏却是要再演一会儿,犹疑着说,“这?我是败军之将,只怕单于不肯留。”
腾布簇惜浅笑一下,“我单于乃是爱才之人,将军若肯去,以将军才干,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田明远假意思考一阵,然后恭敬的道,“既如此,那田某承蒙不弃了,我虽汉人,却也仰慕匈奴人能骑善射,那就跟姑娘一同北上好了。”
腾布簇惜听田明远愿意投靠,也是心花怒放,田明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有匈奴男人的粗犷,却颇有书生之气。
见惯了匈奴人的她,对田明远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颇为欣赏。
第二日一早,腾布簇惜便带着田明远等人,一路北上,前往匈奴。
田明远为了将来,那些金银珠宝倒也舍得拿出来,送了不少的金子出去,一路上又阔气大方,请吃请喝,把匈奴使者们,尤其是腾布簇惜给弄得心情舒畅,更加看重这个人。
这场冬雪下得很是时候,正好刘贺一战定乾坤取得辉煌战果之后,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雪,将到处鲜血的战场用雪给覆盖了。
刘贺平定叛乱,刘胥自杀之后,他也就打算班师回朝了,在回去之前,刘贺还带着李子晴,专门去了一趟百姓为韩信立庙的地方,祭祀韩信这位当年的功臣。
并且下诏,封韩信为兵仙,这么做是表面文章,却也是彪炳自己功绩的一种方法。
“哎,这场雪弄得道路泥泞,回京路上,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李子晴望着车外茫茫白雪,叹了口气的道。
“怎么?想家了?”刘贺在她身边,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