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娘子,能……能不能休息下?”
“你行不行啊?”
“行,当然行,怎么会不行!”
浔阳城外,一处密林中,正有一队骑士如利箭般飞速穿林而过。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位微胖女子,她今日没有穿蓝色道袍,而是一身胡服高靴,十分英姿飒爽。
她身后方,紧跟着的卫少奇,正上半身趴伏在一匹汗血宝马上,一边降低风阻,一边大声与前方追风狩猎的女子说话。
秦缨头不回道:
“卫公子,不行你就下马吧,不用跟着了,去马车上待着去,别硬撑了。”
卫少奇头冒虚汗,却顶着一张灿烂笑脸,表现的十分不在意的摆手:
“哈哈哈,秦小娘子说笑了,本公子当然行,有什么不行的,只是有些担心秦小娘子,你是女子,骑马颠簸了这么久,还在马上拉弓射箭啥的,可别累坏身子。”
他紧接着一脸关心问:
“话说,秦小娘子饿了没,本公子让属下带了些浔阳楼的佳肴,咱们要不过去吃点,填填肚子?”
“早膳在出城前,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又饿了,你饿了你吃去吧,我不饿,我还没有跑尽兴呢。”
“本公子也没有跑尽兴,哈哈,一起一起。”
“是吗?”
秦缨斜眼:“怎么听着你声音都在打颤?”
卫少奇当即道:“冷的,冷的,这小风吹的还挺凉快,哈哈。”
秦缨摇摇头:
“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歇会吧,没什么好丢脸的,你许久不骑马,今日跟着我骑这么快这么久,晚上回去就得累趴下,明天起来,屁股肯定酸疼,少说也要半个月下不了床。”
卫少奇眼皮跳了下,忍不住问:
“有……有这么严重?”
秦缨撇撇嘴:
“有前车之鉴呢。”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卫少奇却秒懂,心中顿时对某位挖他堂妹墙角的离姓青年惺惺相惜起来。
伺候这样一个主,真是门苦力活。
“咦,有只野兔,哪里跑!”
卫少奇听到前方的飒爽胡服女骑士惊喜一声,旋即她勒马急停,拉弓射箭。
十息过后,一只身上插着箭杆的野兔被丢进了他怀里。
“拿好。”
“好好好。”
秦缨随手一抛,卫少奇赶忙接住。
那些随行的侍卫们早就被二人甩的老远了,也不知道是骑艺不精呢,还是眼力见拉满。
卫少奇心里给他们点了个赞,觉得以往没白赏赐那么多奖励。
秦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骑在马上,东张西望,重新寻找猎物与方向。
卫少奇不动声色夸道:
“欸,本公子确实比不过秦小娘子,秦小娘子真是女中豪杰,不愧是将门出身,百步穿杨。
“哈哈,看来也不需要本公子出手,跟在秦小娘子后面捡战利品就行了。”
秦缨没有去看身后青年满脸的儒雅温柔笑容,摆摆手:
“我这才哪到哪,伱是没见过谢姐姐的骑艺射艺,她比我更厉害哩。”
卫少奇挑眉问:“秦小娘子和那位陈郡谢氏嫡女,平日玩得很近?”
秦缨没有回答,环顾一圈,眼睛一亮,发现了新猎物,抖擞缰绳,“驾”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卫少奇无奈,挪了下屁股,让坐姿舒服了些,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他跟随在秦缨后面,替大手大脚的她打下手。
卫少奇松了口气,暗喜着可以不用射箭、跟在后面偷懒,不时抬手接着被她抛来的猎物尸体就行了,哈哈闭着眼睛都能干。
他暗暗心道。
直到某位大大咧咧的微胖女骑士随手抛来了一只刺猬。
“啊——!”
“……”秦缨。
……
城外,浔阳江畔,某一片以猎物种类多著称的枫树林猎场外。
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停靠。
马车周围站满了胯刀的鲜卑侍卫,严加看守,侍卫们皆脸色严肃的巡逻。
被他们守卫在最中间的马车内,不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他娘的给老子轻点!”
“是是是,三公子。”
车内坐有两人,王冷然正忙不迭的点头,给对面座位上的卫少奇包扎着手掌上被刺流血的伤口。
此刻,卫少奇正眼神阴沉的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
王冷然小心翼翼问:
“三公子不继续陪秦小娘子了?”
“陪汝娘,你怎么不去陪?谁爱伺候谁伺候去!真晦气!”
卫少奇骂骂咧咧,胸部起伏了好一阵。
王冷然缩了缩脑袋。
少顷,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些,卫少奇皱眉,摆了下手:
“算了,咱们在外面等她,就别进去了。”
“欸。”说完他还叹了口气。
王冷然悄悄打量了下卫少奇脸色。
能让这位主吃瘪骂娘,装不下去,那位秦小娘子也不简单。
他压低嗓音劝道:
“三公子,大局为重啊。”
“老子当然知道大局为重!要你教?”
“三公子慢点,注意伤口……注意伤口……”
好一阵忙活,车厢内才安分下来,卫少奇手上的伤口包扎完毕。
他眯眼看着正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少奇突然开口:
“算了,谁让她秦家现在正当红,她爷爷秦竞溱现在是大周朝在外领兵最有权势的大将,而且这次西南李正炎之乱的军功,大概率要落到秦竞溱手里,欸,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语气愈发不爽,转头朝王冷然呵斥:
“你当初怎么就没盯好朱凌虚父子,让他们犯了蠢?你可知此事让父王和我们卫氏在朝堂有多被动?要不是看在你有点苦劳的份上,父王早就把你这层皮扒下来了。”
王冷然苦着脸说:
“三公子,谁知道敌人那么狡猾,防不胜防,卑职到现在都没弄清前因后果……”
“这次一定要翻案!”
卫少奇突然斩钉截铁道:
“就算没法明着全部翻案,至少也要找到朱凌虚父子没有反心的证据,这样才能消除陛下心中的芥蒂。
“简而言之,陛下那边,不能再让我们卫氏背这口黑锅了,当初营州之乱,就差点断绝父王的皇嗣之路。
“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周颂德天枢和李正炎叛乱这两个博取天大功劳的好机会,结果都泡汤了。
“缺了六弟的那一口鼎剑,大周颂德天枢就算建成,献给陛下也是大打折扣,没有什么,比鼎剑的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寻常的祥瑞,陛下早就看腻歪了。”
王冷然不敢吱声,低头默默旁听。
卫少奇眯眸,语气恨恨道:
“江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事情也是,父王被朱凌虚父子连累,不仅给陛下留下识人不明的坏印象,还实打实损失了一份滔天军功,白白便宜了秦家。
“欸,要不是如此,本公子何必低声下气的跑来伺候这胖娘们?
“你说,咱们卫氏这两年怎么净给他人做嫁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有人暗中作对,坏我卫氏气运?”
听到卫少奇的埋怨和嘴里称呼,王冷然假装没听见,愈发压低脑袋。
“现在父王只能想办法折中,让本公子带七娘来浔阳城,先争取和秦家联姻,另外,再协助容真、林诚好好查案,澄清朱凌虚父子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