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推车便被拉到了后厨。
过秤称重。
后厨的厨师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各个品类的重量，并计算价格。
肖想朝着刘华和李执使了个眼色。
俩人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太乐”配送车已经熄火，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司机坐在面馆门口的塑料凳子上，有些无聊的等着两个同伴结账。
刚打了个呵欠，就见两个学生模样的半大孩子走了过来，坐在了他旁边。
“哥，大清早开车，挺辛苦啊！”李执笑容满面。
“哥，还没吃早饭吧？要不来碗炖鸡面？”刘华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棒球帽，“？”
“哥，来根塔山，提提神！”刘华从怀里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棒球帽。
棒球帽，“？”
“哥，我们是咱家面馆老板的侄儿。”李执咧嘴一笑，“这不放暑假了吗，过来帮我舅舅他们做点事儿。”
李执说着，冲着走出来的一个伙计微笑点头。
伙计只道他跟送货的司机是一起的，微笑回礼，从他身边走过。
棒球帽见状，心中疑虑打消。
接过刘华手中的烟，“你们家大人看见你们抽烟，也不管管？”
“哥，我舅舅自己都是个老烟枪！”刘华笑着给棒球帽把烟点上，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这烟，还是从他那儿顺的呢。”
“你们舅也真是舍得，大清早的就让你们到店里帮忙来了。”棒球帽轻吐了口烟圈。
“我们舅就是资本家！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李执挑眉，“悄悄跟你说，我们几个过来之后，他解雇了好几个店里的伙计！”
棒球帽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比起你们来，我们算个啥！哥，你们才是真正的起早贪黑！”刘华道。
“我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棒球帽轻笑道，“你们可得好好学习，不然以后跟我一样，只能干这些苦力活！累不说，还赚不到啥钱！”
“哥，太乐这么大的配送商，每天送那么多家货，应该赚钱不少啊！”李执开始胡诌。
“你们小孩子不懂！即使赚钱，也是公司赚钱，跟我们这些送货的有啥关系？再说了，我们给客户的价格本身就很低，利润方面，全靠起量！”棒球帽摇了摇头。
李执和刘华悄悄对望了一眼。
肖想的判断是对的。
送货的不赚钱，太乐的供货价格低，利润靠起量。
“哥，我不懂。”李执好奇问道，“你们为啥要给我舅他们这么低的价格呢？难道就不能把价格稍微抬高点？”
“你这小屁孩，求知欲还挺强！”棒球帽轻笑道，“让我像你们老师讲课那样，有板有眼，什么理论，什么公式的，我可讲不出来！定价是上头要考虑的事情，我只管送货！”
“不过，我听我们单位的销售说过，什么定价少一毛钱，销量能增加几百斤！算下来，利润反而要比不降价高！”
“噢。”
李执和刘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难道就是昨晚肖想给他们普及的什么需求，供给，价格系数那些如同天书一般的理论？
一瞬间，俩人对肖想的崇拜指数再次飙升。
因为，肖想昨晚讲了一堆理论和公式之后，给他们的结论就是，像这些大的配送商，要提高利润空间的话，最为有效的就是降价！
利用价格的弹性系数，获得利润空间！
“哥，像我舅这样的客户，多吗？”李执继续问。
“当然多了！小老弟，不是我吹，我们太乐在酒都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棒球帽刚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刘华就递上了一瓶水。
“送完你们家，前面中山街的口蘑面庄，还有滨江路上的龙凤面庄，都还在等我们送！”棒球帽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哥，林家巷里面的那些个面摊子，你们送吗？”李执假装不经意问道。
“不送！”棒球帽摇头，“我们只送大的面馆面庄，像那些小摊子，苍蝇馆子，一天能卖多少碗面？送十几个，还不如送一家你们这样的大户！”
“哥，问个问题。”刘华摸着脑袋道，“你们的货源从哪儿来……”
“华子！”李执瞪了他一眼，打断道，“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
棒球帽看了他俩一眼，又咕嘟嘟灌了一大口水，淡笑道，“你俩跟我唱双簧呢？这才是你们俩的目的吧？我说呢，怎么一个劲儿给我套近乎。”
“咳咳，哥，我们……”李执神情尴尬，脸色泛红。
“跟你们说也无妨！”棒球帽声音响起，“我们都是直接和厂家还有大的农户合作，因为我们手上有客户资源，有议价的底气！”
“你舅舅要想自己去谈的话，你以为人家会搭理你们？别看你们算是大面馆，可你们这点量，对人家来说，算个毛。”
“明白了。”李执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你们太乐其实就是一个大平台，两头都有资源，两头都有议价的空间和能力！”
“咦？”棒球帽一愣，竖起了大拇指，“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专业！”
“谢了，哥！”李执龇牙一笑。
棒球帽摆了摆手。
起身，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尘土，伸了伸懒腰，准备上车前往下一个送货点。
前面进去送货的两个小年轻，此刻，已经结账完毕，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李执和刘华俩人则是回到了肖想旁边，低语起来。
太乐的几个小年轻将拖车，货物框顺到了货车上。
正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
肖想三人出现在了货车旁边。
“小老弟，还有啥要问的？”坐在驾驶位上的棒球帽问。
他对刘华和李执的印象不错。
“哥，想挣点外快吗？”肖想声音响起，笑容灿烂。
棒球帽顿时乐了。
三个还在读中学的熊孩子，站在他面前，说要给自己一个挣外快的机会？
“怎么？小老弟还有活派给我干？”棒球帽嘿嘿一笑。
“我们想进点货！”肖想直截了当。
棒球帽一怔，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家不是刚进完货吗？
“就我们三！”肖想补充道。
棒球帽笑了。
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
“你们不是这家店的孩子吧？”
“哥，这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咱能多挣点钱，不是么？”肖想看着他道。
“说吧，我倒想听听你们怎么能让我挣钱？”棒球帽打个货车们，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是真有些好奇了。
三熊孩子。
大清早的来“炖鸡面”堵他们，用烟跟水来和自己套近乎，费这么大的劲儿，到底图个啥？
“哥，我们三家里都是农村的。”肖想真诚开口，“家里没几个钱，父母省吃俭用供我们读书。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我们几个成绩都还行！”肖想继续道，“考上重点本科肯定没问题，可大学的学费贵啊，我们打听过了，一年至少得四千！”
“所以，我们就想着，暑假勤工俭学，给自己挣点学费！”
“你继续说！”棒球帽眼神微动。
“我们三合计着，准备摆个摊子，卖面……”
五分钟之后，棒球帽听明白了。
小哥三的面摊，想找到价格低的材料商，把算盘打到他们“太乐”身上来了。
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棒球帽心底还挺佩服这三小支的韧劲。
只是，这事，他一个拉货的，能做什么主？
后面车上那哥俩见棒球帽久久没发车，从后面车厢里跳了下来，来到了几人这边。
“淼哥，出状况了？”
皮肤有些黝黑的尖脸青年问道。
“遇上远房亲戚家儿的孩子了，聊两句就走。”棒球帽回应了一句。
“不急！我和刚子正好去抽支烟！”尖脸青年招呼了一声。
“小老弟，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棒球帽转头对肖想道。
“哥，先不要下结论。”肖想眯了眯眼，“你们给炖鸡面的供货价大概什么价位？”
“你问这干啥？”
“哥，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行的通不！”肖想开口，“太乐的量很大很大，对吧？”
“嗯。”
“像炖鸡面这样的面馆，每天的进货量都是固定的吧？”
“差不多。”
“如果要增加，要走什么流程？”
“公司内部审批！”棒球帽皱眉，“和客户的谈判都是由公司的商务部门负责，不会让我们参与！”
“如果增加的不多呢？打个比方，今天面馆老板跟你说，明天多送几斤牛肉。”肖想继续问。
“像这种量不多的，我们送货的填个单子就行！回去把单子给配送部门备货。”棒球帽道。
肖想点头，和他预计的倒差不差。
棒球帽手中还是有那么点点权限范围。
“哥，我们想搭着炖鸡面进点货！”肖想笑兮兮地看着棒球帽。
棒球帽总算懂了。
这三熊孩子想借着大面馆的名头，挨边进点便宜肉，省点钱。
“也不让您白干！”肖想的声音又响起，“中间的差价，我们给点辛苦费！”
棒球帽愣了……
这小孩，不简单啊！
“所以，我才问您给炖鸡面的价格！”肖想一见有戏，趁热打铁，“和市面上的批发价差异越大，这里面我们可以操作的空间也就越大。”
现在的小孩，快成精了吧？
不过，按这个套路，确实是一条赚外快的路子！
这就相当于是依靠公司的平台，自己私下帮公司接了个单，给到公司的价格不变，公司没有损失。
然后，买家又愿意额外给自己辛苦费！
卧槽！
我tm这几年白干了！
老老实实挣这点死工资，合着还没几个小孩看的通透？
心下权衡一番后，棒球帽越觉得可行。
肖想这个提议，就像打开了他心中的魔盒。
他这个货车司机，每天起早贪黑，屁股上痔疮都快坐出来了……也就每个月千把来块的收入……
“一公斤牛肉9元，猪肉5元，排骨6元，鳝鱼8元，鸡肉7元……”
棒球帽想了想，也没隐瞒啥，将给炖鸡面的价格报了出来。
肖想心中一喜。
对方既然报价了，就说明从心里已经基本认可他这个操作了。
身后的李执，则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计算器，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棒球帽嘴角一抽。
这tm果然是早有预谋啊！
肖想和刘华都将脑袋凑了过去，心里同时也在打腹稿。
他们现在在菜市场能拿到的最底价大概是一公斤牛肉9.6元，猪肉5.8元，排骨6.6元，鸡肉7.5元，鳝鱼8.6元！
按照棒球帽给的价格。
如果给对方五个点的劳务费。
成本算下来大概是，牛肉9.45，猪肉5.25元，排骨6.3元，鳝鱼8.4元，鸡肉7.35元！
依然比自己从菜市场便宜！
关键人家送货上门，还省事！
自己这边的成本上盘的过来。
而棒球帽这边，如果按他们估算的每样每天5公斤的量大概计算的话。
每天8.75元！
一个月大概262元！
应该算是挺有吸引力了，毕竟，对方也就是顺手多带几十斤肉。
南街距离林家巷，不到一公里，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
而且，如果以后学霸小面真能起飞，量上来了，对方的劳务费自然也就起来了。
想到这，肖想賊兮兮一笑。
“哥，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刚开始做，每天量不大，就按炖鸡面这个价格，每样5公斤，对您来说，举手之劳！”
“3个点！”
棒球帽没做声，默默计算了一番，3个点，每天就是5.25元。
少吗？
好像也不少。
就像肖想说的，举手之劳就能挣两包烟钱，算是不错了。
可还不够。
这事儿他一个人办，虽然也能办成，但有些风险。
别的不说，一起送货的那俩小年轻，怎么交代？
“小老弟，三个点太少了！”棒球帽摇头，“我们三个人，不够分！”
“老哥，要不你报个价？”棒球帽的拒绝，在肖想的意料之中。
“六个点！”棒球帽挑了挑眉。
“老哥，六个点，我们自己赚不到钱了！”肖想有些为难道，“五个点！这是我们的底线了！”
棒球帽沉吟片刻后道，“我和他俩商量下。”
肖想点点头。
棒球帽走到正在吞云吐雾的小年轻身边耳语一番之后，又走了回来。
朝着肖想点了点头，“成交！”
“老哥，我有个条件。”肖想咧嘴一笑，“我们需要享受独家待遇。”
棒球帽皱了皱眉，说实话，刚才肖想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可以多接几家，自己也来个薄利多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