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实在是想不到,舱内之上竟然是太子朱常洛,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忘了行礼。
朱常洛没有在意,笑道:“过来坐。”
朱威这才想起来行礼,朱常洛摆摆手:“不用多礼,按规矩你是詹士府少府,也算是由校的老师,若是在民间,本宫应该向你行礼的,有这么一层关系,本宫就叫你一声朱先生吧。”
朱威一滞,连忙跪下称不敢。
朱常洛也没再坚持,话是那样说,可是身份地位天然的差别,不是两句话就能够跨过的,再说了,若是朱威真顺着他的话,以朱由校老师的身份自居,他才会不喜呢。
让朱威起身后,朱常洛问道:“自你进京以来,本宫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不过一直没有好的机会,或者说,有机会…不过当时本宫并不觉得你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今日借历良的地方,也算清净,咱们两个说说话,不要紧张。”
“是…”
话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是朱威哪里能放松,在他心中朱常洛的后盾是东林党,也就是韩力容吴仁宝那群人,以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朱威担心朱常洛这次过来是来问罪的。
朱常洛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自从你入京以来,百国使节来朝、辽东女真叛乱、罗刹国入侵、加上现在的商税,基本所有的大事都和你有关,所以…本宫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朱常洛笑了笑:“本宫的身份太过引人关注,用这样的法子见你,还望朱大人莫怪。”
“不敢…”
朱常洛摇摇头:“你进来说了四句话,两句不敢,本宫有那么吓人吗?还是说你…不屑于与本宫说话。”
朱威脱口而出:“不敢…”
而后反应过来:“不是,而是臣有些想不明白。”
朱常洛放下茶杯:“有什么想不明白,都可以问本宫,本宫今日过来,就是想与你坦诚相照。”
听闻此话,朱威咽了一口口水,平复心情以后问道:“太子殿下,你与定国公交好?”
朱常洛一愣,他以为朱威要问什么秘密呢,原来就是这个啊,于是淡然一笑:“勋贵与皇家本是一体,本宫身上也是有徐家的血液的。”
朱威恍然大悟,他忘了中山王徐达的女儿可就是永乐大帝的皇后了。
朱威有些尴尬,连忙说话找补:“殿下误会了,而是臣觉得勋贵应当……”
得嘞,越想找补就越说错,可是朱常洛没有生气,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你想问的是,勋贵哪怕和皇家一体,也不会在国本之事上站队吧?”
朱威干笑,朱常洛又道:“他们确实不会在这事上面站队,本宫没有被确认为太子之时,不论你认识的成国公、定国公,还是南京的魏国公,又或者是荣国公、英国公,对本宫也只是面上的情感罢了,而当本宫上位之后,他们才拥护本宫。”
“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无可厚非,本宫不容易,他们也不容易,都是看似风光,也如履薄冰,他们能锦上添花,本宫已然很满足了。”
“可以这样说,大明若是没有本宫,不会有什么乱子,但是没有他们,大明社稷可就要动摇了,所以他们帮本宫,本宫记在心里,他们若是不帮本宫,本宫也不能拿他们怎样,这样说你明白吗?”
朱威点头,原先不懂的点,现在全都贯通了,按理来说勋贵的力量对于万历来说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勋贵拥护朱常洛,朱常洛不会在前面过得那么惨。
“还想问什么?”
朱威一愣,他没想到朱常洛来真的,这么劲爆的消息都说与他听,虽然现在还是不知道朱常洛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朱威不想放弃,主要是因为商税之事太过棘手,他想真正弄清楚,朝堂各方势力的关系,从而才能借力打力。
“殿下,臣还想问,韩力容可是殿下的人?”
朱常洛摇摇头:“不是,韩力容、吴仁宝,包括户部刑部礼部的那些与你不对付的人,都是东林党的人,他们在南方势力很大,甚至有些省份一半官员都是他们的人,不过他们和本宫只是各取所需,本宫要依靠他们坐稳太子之位,他们要依靠本宫涨声势。”
朱威眼神明亮:“殿下,那杨吉杨大人,可是你的人?”
朱常洛又摇了摇头:“不是,杨大人是父皇的人,他从来不站队的。”
“那他…”
说起杨吉,朱常洛的情绪也有些波动:“正因为如此啊,本宫才佩服杨大人,杨大人有忠,有情,有义,有德,有仁,可谓之君子,本宫也曾经想要拉拢,却被他断然拒绝,还告诫本宫,要安分,他拼命帮本宫,不是因为本宫这个人,而是因为本宫是长子,他维护的也不是本宫,而是法礼。”
朱威半天没有说话,他有些看不懂了,勋贵不是朱常洛的人,韩力容杨吉也不是,难道在朝中,朱常洛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不太可能吧?
不过又想一想,以万历的性子,若是真的让他知道朱常洛有自己的势力,他会不会动手清除?大概率会吧。
别看朱常洛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还白白胖胖好似没有心机一般,可是皇家的人哪个不是心思通透的呢?朱常洛自然看出朱威的想法,也不隐瞒:“朝堂之上,我只有一人,那就是冯伟杰。”
“什么?”
不怪朱威反应这么大,而是任谁也无法将这两人联系起来吧?
冯伟杰是内阁末辅,原本存在感是真的不高,在朝中也不像韩力容那般一呼百应,在所有的事情上好像都是没什么意见一样。
朱威还记得最先见到冯伟杰之时,他是站在韩力容一边的,甚至为了韩力容与杨吉争吵,就这么一个人,现在突然告诉朱威这是太子的人?这谁想的到?
难道这次杨吉和韩力容双双被贬,背后有太子的算计?朱威哪怕再想知道,也明白这话是不能说,更不能问的,因为这与其他事情不同,其他事情可以简单理解为站队问题,而这个事若是真的有太子在背后算计,可就扯上万历了…
朱常洛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小心点,隔墙有耳。”
朱威连忙请罪,朱常洛摆手:“还有问题吗?”
朱威猛地抬头:“臣还想问,殿下见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