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随着新日的升起,已经变得不那么冷冽了。
过了江河,在安全的地方整修了一段时间的流犯队伍,在押解官楚飞箭的命令下,不能再继续留在原地休息了。
天亮后,行踪已经不那么容易藏匿起来。
一路前行的流放小队,无论从体能还是队伍里的防身兵器,都不足以正面与劫匪们碰上。
托神明之福。
大家已经在黑夜里疾行过河,扔下拖累的辎重,虽然行路方便了,可也同时代表着生存的危机更大。
都是一群体弱之人,为今之计,只有快点离开危险的地带。
越快越好。
大队人马的劫匪,由另一半的大人们牵扯着,楚飞箭与谢老夫人商量过后,基本上是确定了以解差和谢家人为主,一带二,或者一带三,点对点,全员互帮互助,拉扯着所有人,以最快的脚程,在白天比较安全的情况下,快走!
早点赶到更安全的地方,再等。
虽然队伍在之前扔下了沉重的东西,但一些轻便的物资,谢家还有人用背筐和包袱的方式带在身上。
尤其是在路上,最容易让人补充体力和耐力的糖,以及盐。
队伍人数不多,但也有几十人近百之多。
谢老夫人把几个儿媳妇找来一起,由她做主,楚飞箭等解差们盯着,每个人喝下糖水以及一点盐水,再每人分出几颗糖块,以备不时之需。
再次赶路的途中,中间就没有这样休息的时候了,所有人只能边走边补充体能。
有了黑夜里大家靠向谢家,众人拾柴之举,谢家也愿意带上所有人逃出危险。
不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喝过这么甜的糖水,更没有见过谢家拿出来的雪花一样的白盐。
手心里的糖块紧紧攥住,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一颗。
“原来富贵人家吃的糖这么甜。”
有人没有禁得住诱惑,急吼吼地拆开吃了一颗,引得旁边人口水直流,却不舍得。
谢家人给的糖,每个人才有两颗,是为了大家中途活命之用。
如今,经过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大家的神情都紧绷着,哪里还敢像之前一样掉以轻心的。
路上能保命的东西,比金子还要值钱。
有几个人吃了糖惊叹后,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谢家给的东西,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这一刻,整个流放小队中的所有人,也都收到了谢家人的善意和恩惠。
待到楚飞箭等一众解差们起身喊着启程上路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都看向了谢家人。
特别是人数众多的女人们,有了跟谢家女眷们的近距离接触经验之后,她们现在丝毫不怀疑,谢家的人,才能够带领她们脱离这次危险。
也是真的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她们这些人,才明白为什么这天下曾经有无数人,曾以谢家人马首是瞻。
“走吧!大家都要小心,累的时候多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脱离危险的!”
众人面前,谢老夫人大声喊道。
队伍再次启程。
这一次,就连解差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京城一路押解了这么远的距离,走了这么些天,他们什么方法没用过,什么话没有骂过,可是他们这些流犯,一个个都跟个滚刀肉一样,打着骂着追着撵着,也从来没看见过他们走的这么快过。
尤其是队伍里面,这些体弱多病,瘦弱的跟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女流犯们。
这一道上,每天从早到晚,光听着她们唉声叹气,哭哭啼啼的了。
一个个,累个半死也走不了几步路。
至于此刻队伍里那些体力不及另一边的那些男流犯,也几乎都不相上下。
一路上不想着听话赶紧赶路,每天都在挖门盗洞的想各种逃避的方法,只有放饭的时候最积极。
见惯了那般模样的赶路过程,如今,他们再看现在的他们。
简直像重新押解了另一队人马一般。
根本都不需要解差们盯着喊着才肯赶路,相反的是,所有流犯们,此时此刻,彼此都在互相搀扶和帮助下,连拉带拽着往前赶路。
楚飞箭心中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他数次不敢相信地回头打量身后急吼吼赶路的流犯们。
这还是他之前押解的同一批人吗?
而谢家女眷们脸上的神情,也早已与之前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谢家的人,在这一刻,似乎比他们这些解差们,还要更像押解的人。
不同的是。
他们解差们押解时,这些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
而在谢家众人的鼓励和帮助下,好像所有人赶路都不费力气一般,脚下走步迅速又有力。
真是邪了门了!
楚飞箭在这一刻,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大人熊九山偶然感叹之语。
他望着身后这些谢家的这些女人们。
莫名地,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敬重!
不愧是百年名门的谢家。
堂堂的谢家,就连这些女眷们,也有这样超越男子的包容之心。
队伍里,所有年幼的孩子,一缕送到仅剩的马车上跟着走。
谢家的小儿,谢嘉睿仗着有家神的“庇护”,也想像自家的大人们一样,在地上赶路,可惜人小言轻,大人们根本不放心。
一把将年幼的他,抱上马车。
许多人请谢老夫人也一同上车,却被她拒绝。
“老身身子骨还算硬朗,能走。”
队伍里,不乏年岁大了的老人,谢老夫人在前领路,大家见她这般,也都一一效仿。
谢祯背着包袱,在队伍中间,时而快步前行,盯着点前面的人,有无紧急状况,时而慢行落后,看看后面有没有掉队或者体力不及之人,及时照顾。
顶着寒风,一行人脚下不停,一个时辰赶了从前两个时辰才能走完的路程,终于在体力濒临耗费之际,看见了远处一道信号弹升空。
一炷香的休息功夫,谢老夫人连同一众知情的谢家人,纷纷起身站起,望向远处!
成了!
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一个人从乌漆嘛黑的深洞中爬出。
顶着一脸乌黑,扭头朝旁边连呸数口!
“藏得再深,韩爷我也能给它掘地三尺翻出来!”
“给谢豫川发信号,这一次咱们干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