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焰之下,是烟雾后无数在监牢中四处冲撞和蜷缩的面孔。
热度从楼梯口上方蔓延而下。
地牢内,披散着凌乱长发衣衫褴褛的男人,仿佛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甚至对上方刺耳的哭喊和嚎叫声,充耳不闻。
辨不清心思的视线,透过发丝缝隙,一直饶有兴致的盯着外面的人。
趁乱易容代替“谢武英”的赵恭,抱着身子蹲在墙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栅栏里面的疯子。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他不是武英少爷了。
他也知道对方心里明白,自己明白他已经看破了这件事。
外面拎着火油来“打扫”麻烦时,赵恭就已经闻出了空气里传过来的味道。
他心里暗道“不好!”,正要起身,却忽然听见对方似是不甚满意地“啧”了两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刚动一半。
前方:“啧、啧。”
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膝盖一软,突然跪在地上。
那一瞬间,他重要感受到为何方才趁机交换时,谢武英眼里那担忧的目光。
果然是疯子。
“上面放火了。”
“放就放呗,又不是第一次了。”疯子在里面把玩着额前的头发。
发丝卷在伤口累累的指尖,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半,卷上去,放下来。
一双看热闹的眸子,盯着易容后的赵恭,眼神里冒光。
“你怎么做到的?”他突然问。
“什么?”
赵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微抬了下下吧,示意他身上的“特别。”
赵恭故意模糊了对方的意思,反问对方:“火大了谁都出不去,你放我走,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呵。”一声轻笑。
疯子猛地一甩长发,笑道:“我死不了,倒是你,如果告诉我你怎么办到的,我可以救你。”
周围的浓烟和温度都在火速上升,赵恭心里已经有些紧张了。
他和主子在青龙寨这么久,一直想知道这地牢里关着的这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未曾想,被武英少爷无意中找到了机会。
这个机会,他之前不想错过,才集中生智,利用谢家神明送的喷雾制造了地牢内的短暂混乱,趁机把武英少爷从里面换出来。
本来是很冒险的行为,但没想到还是有效果的。
只可惜,这样的伪装,待对方从痛苦中缓过来之后,没有持续多久。
一众青龙寨中的弟兄,心神受惊地从下面冲出去急忙寻人救治。
他当时也想趁乱一起出去,脚踝却被莫名定在原地。
他被里面这个疯子“留”了下来。
等那些人查探一圈没有抓到人之后再次进来逼问时,一言不发的赵恭在对方那犀利而暗暗冷笑的目光下,突然明白了。
对方认出他是冒牌的了。
浓烟味道刺鼻,热度节节攀升,楼梯上面传来的惊恐喊叫声更加让人心颤。
赵恭紧皱眉头,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外面接应的手下,看见谢武英就会给主子和谢将军们发信号了。
他深深地看了看被困在里面的男人,心底里犹豫了一会,当机立断,放弃这次机会。
主子的话,言犹在耳。
实在捞不到的机缘,就不是咱家的,当它不存在。
跟在韩其光身边多年的赵恭,一如他主子,能干的事万控心思去干,干不了的事情,也不会纠结。
一旦心里下了决定。
赵恭就在试图寻找冲出去的机会,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被山匪禁锢在里面的疯子,到底是怎么能够控制住他的行动的?
赵恭自觉轻敌了,两人对峙半天。
他直接摊牌了。
不需要对方亲自拆穿,他直接自报家门,抬手摘下脸上的伪装。
本以为,这样一来,对方就会放手,哪怕不放手,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
哪料到,对方看见他卸下伪装,反而兴致更高了。
赵恭心里这个后悔。
“怎么做到的?”疯子换了个姿势,晃悠着手腕上悬挂的沉重的锁链,撑在腿上托着下巴盯着他。
赵恭皱眉:“你想死在这里?”
疯子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说了,我死不了,你害怕啊?”
赵恭心里忍不住骂了句。
外面的人想烧死他们啊,他不害怕?
赵恭沉眸紧紧盯着他,“等等,你说你死不了?”
“嗯。”
“这里有其他逃生通道?”
疯子撩开眼前头发,挑眉地看着他,“没有。”
赵恭:“……”
如果不是技不如人,他一定砍死眼前这个疯子!
“上面的无辜百姓都会被烧死的。”
“不会的,他们早就死了。”
赵恭:!!!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就在这一刻,赵恭真的懂了之前刚摸进来时,听懂了武英少爷那时绝望的嘶吼!
这人太让人抓狂了!
而且疯言疯语地,让人根本无从跟他沟通。
“来人啊——”
“救命啊——救救我!”
“我不想死!!!!”
“娘啊——”
凄厉的喊声,在大火中,不停折磨着赵恭的耳朵和心。
他死死盯着对方。
“你是真疯了。”
“哈哈哈哈哈!”
一阵放声大笑,赵恭说的话对他来说,像是夸奖一样,让他身心愉悦。
他大笑过后,“何必那么认真呢,早晚都是要死的,反正大家都活不长的,有什么可救的。”
赵恭的手,不知不觉悄悄摸到腰间。
一丝视线落在他身上,好笑道:“那玩意现在对我已经不好用了,别忙活了。”
赵恭的手微顿。
在对方紧盯的目光中,缓缓拿出手。
疯子的脸上果然露出满意的神情。
放下的最后一刹那间,赵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将神明所赐的防狼喷雾对准疯子,一顿狂喷!
赵恭在同一瞬间,屏住呼吸,单手撑地,一个用力,身子原地从地面腾空而起,飞身到半空,脚蹬栏杆和墙壁两侧借力,几个空中翻越直接跳到楼梯拐角,彻底躲开对方的钳制。
他方才已经在两人互相对峙的时候,暗自在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每一次他尝试从对方的视线里逃开,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对方暗中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