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该有人回来复命的。”柳喜低头算了算日子，回禀道。
    “只是，娘娘。”她如实道：“咱们如今到底不方便多派人，只凭他们几个，很难找到有用消息，要不要与大公子……”
    王青仪望了一眼外头越来越暗的天色，转过头与柳喜笑道：“刚刚你不是还说，元英那孩子不听话，担心他耽误事吗，这时候又想起他来了？”
    “到底是您的亲侄子。”柳喜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公子聪颖卓绝，这种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他是聪明。”王青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就是太聪明了，我才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
    “娘娘可是担心李横知道的事情太多，泄露出去？”
    “总归是个麻烦。”王青仪轻声道，“若是他跑的时候，我还在宫中就好了，至少也能知道他是往哪儿溜得。”
    不像现在，王青仪得知李横跑了的时候，这个皇上曾经最信任的宦官早已经离开京城不知去向。
    “赵光霖这个废物，养了那么多禁军，连个宦官都没看住。”王青仪喃喃道。
    她的声音很小，柳喜一个愣神就没有听清楚。
    “娘娘？”她唤了一声。
    “没什么。”王青仪想了想道：“如今满天下找李横的不只有咱们，让去打听的人低调些，该退让的时候，就退让。毕竟，咱们不是最着急的。”
    “娘娘是说……皇上？”柳喜大着胆子猜测道。
    “你说，李横这么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宦官，能跑到哪儿去？”王青仪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柳喜想了想道：“他贪了那么多银钱，走哪儿都容易吧。”
    “若是花销大，肯定会留下痕迹。”王青仪道，“那也不至于半个京城的密探都散出去了也没找到人。”
    “那就是……那就是……”柳喜顿了一下。
    王青仪点点头：“说不定已经死了。那个李横这些年越来越荒唐，连吃饭都要小宦官一勺一勺喂进嘴里，就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他逃进山野中，再全须全尾地出来吗？”
    柳喜摇摇头。
    王青仪又叹了一句：“恐怕就是死了。”
    柳喜沉思片刻道：“娘娘咱们暂且放心吧，哪怕李横没死，他又不是个蠢的，肯定会躲得远远地，不让任何人找到他。”
    “让人都撤回来吧。”王青仪最后道，“别跟着他们瞎忙活，如今我需要派人去看看雍州到底出了什么事。至于李横……”
    “就看老天让不让他活吧。”
    *
    风冷了，太阳也落得早。
    云桐下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然而她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码头的店铺里坐了坐。
    掌柜见云桐来了，十分惶恐，亦步亦趋地跟着，唯恐怠慢。
    “去忙吧，我在这里避风等人。”
    “是、是，大姑娘。”云桐发了话，掌柜的就去忙铺子里的事，临走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跟着学徒，让他千万不要惹云桐生气。
    云桐看着那小学徒战战兢兢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也觉得有趣。
    “你站着也是站着，和我说说铺子上的事。”
    “大姑娘想知道什么？”学徒手心冒汗，“今年的库还没有盘完呢，春儿姐姐带着人已经忙两天了。”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
    “大姑娘说笑了，我还有的学呢。”学徒不好意思地笑了，“掌柜说，明年我能就能跟着盘库了，到时候姑娘来铺子里坐着，就不是我跟着了，您可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姓方，家里行七。”
    小学徒的大胆，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你是方掌柜家里的？”
    还不等方七回云桐的话，外头就进来一人。
    “姑娘，您回来了，我也是刚回来呢。”
    来人不是别人，是梨果，梨果这一年在外头奔走，个子已经比小梅氏还高了，身穿胡服围着斗篷，腰间的佩刀在斗篷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往门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漠来的游侠刀客。
    “梨果姐姐。”方七显然跟梨果很熟悉，一改在云桐面前的紧张，亲切地大声喊道。
    梨果与方七点头示意，后者激动地像是快要晕过去一样。
    “回来了。”云桐看到梨果，就知道她把事情办成了。
    “让姑娘担心了。”梨果笑着道：“这次带回来一批新鲜货，要您过目，您看是今日还是明日？”
    “现在去看吧。”云桐起身，桃珠连忙上来给她披斗篷，“就在船上看，若不好，直接直接贩到南方去。”
    云桐又看向一旁的方七：“好好学，明年能登船也说不定。”
    方七一愣又一喜，大声道：“姑娘放心，绝不给您丢人！”
    云桐带着人出了店铺，虽已入夜，码头上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行人在人群中，也就不显得惹眼。
    江上风大，云桐上了船，差点没站稳脚步。梨果走到她身侧，扶着她往船舱里走。
    “见过姑娘。”在舱中等待的东风与云桐见礼，接着禀报：“人没事，只是他一定要见到你才说话。”
    云桐点点头，继续往船舱深处走。
    里头躺着的人，被脚步声惊扰，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小人李横，敢问外头的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