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万万不可!临下山前师父再三叮嘱,不可让你妄造杀孽。”
沈安之连声阻止,他分出神识探向储物囊,发现里面竟有百十来张爆裂符。
符道季家,当真奢侈。
他站在旁边儿感慨着,似乎毫不担心战局。
叶小舟正在与那魏规交锋,听闻此言,她百忙之中抽空怒道:
“好你个沈安之!我叶小舟今日就要战死在此,明年此时一抔黄土,看你良心何安!”
说话间,她攻势愈发大胆,一副死战不退的样子。
而那魏规也不是吃素的,他平日里向来喜欢吃酥炸小鱼,算是半个鱼类爱好者。
听见两个金丹期旁若无人的交谈,似乎将他项上人头看做囊中之物,立时怒极。
“狂妄小辈,你们两个都要死!”
这魏规居然要买一赠一,还要再送一抔黄土,何其慷慨!
话音落下,魏规祭出法宝「鹤翎」,一根泛着青光的羽毛飘扬在面前,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它吹风。
随着青鹤虚影再次展翅,鹤鸣声厉,那青羽融入了鹤影,鹤影瞬间变得凝实,犹如实体。
霎时之间,狂风大作,青鹤扇动翅膀,无数羽刃如狂风骤雨般激射向叶小舟。
「鹤翎」与他道法相通,虽算不上珍贵无比,但配合上他独门道法「鹤鸣九霄」,威力巨大。
此时,叶小舟抵挡的愈发吃力,已经被七八枚羽刃划伤。
金丹越级战元婴,终究勉强了些!
她已激起护身秘宝,依然显出颓势,只见那青鹤之影突然升至空中,锁定了叶小舟,随着一声穿透九霄的鹤鸣就要俯冲而下。
一旁观战的沈安之看着依然不打算遁逃的叶小舟,无奈地摇了摇头。
轻叹了声,百般不愿地重凝起白雾。
然而,这次不同!
白雾之中,第一次显现了具体的事物——那是一杆破烂的白色灵幡。
白雾所笼罩的区域,诧寂无声,仿佛黎明前的宁夜,只有一杆破烂的白幡,立在雾中。
「嘀铃铃——铛啷啷——」
幡铃声声,催魂归。
“黄泉道引!”
随着这一声轻呵,白雾中忽隐忽现出憧憧鬼影,那是无数幽魂夜游,从大雾中显形走出,幡铃声声不绝,再加上那愔愔鬼笑,摄人心魂。
「嘻嘻……嘿!哈哈哈——」
在极致的静谧中,引出了喧嚷不休,而白色的浓雾里,随着鬼影走出、黑色阴气缭绕,掺杂在一起,如同带着冷意的灰白。
遮天盖地的雾气,如同一层帷幕缓缓拉开。
露出了那双高悬于雾气中的眼睛——
那双向来柔和悲悯的眼睛,那双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属于沈安之的眼睛,可现在,它却不同于往昔。
冷淡,漠然,无悲无喜,非人非神。
眼珠转过,等看见了满脸惊诧的魏规时,突然一弯,笑意灵动。
喧嚷的笑声突然在耳边炸起,震耳欲聋,令人心烦意乱。
魏规瞬间被震在原地,他的神魂动荡不安,仿佛下一刻就要追随那幡铃而去,灵魂与身体,已经有了些微妙的不契合。
不好!
他运转起青鹤真诀,静神内观,镇住自身神魂,随即凝起护体法芒。
只见那刚刚还稍显败势的叶小舟,再次控刀而至,弯刀舞而回旋,形如满月,妖冶的红芒可与素月争辉。
“哈哈!你今天难逃一死!”
叶小舟战意攀至巅峰,与沈安之配合杀敌。
单体输出,必带法控!
————
另一边。
季月章丝毫不吝惜瞬移符,刚刚驻足,还没等祝无邀开口说话,她立刻用出第二张符箓。
对于瞬移的体会,就像坐过山车时、俯冲而下那一瞬间的感觉,只瞬移闪现了四五次,祝无邀就已经快要瘫倒在地。
季月章比她强些,但也没强到哪儿去。
祝无邀很想说一句「咱们安全了,不用跑那么远」,但看到季月章惨白的脸上带着隐约的兴奋,她瞬间哑声,明白了什么。
直到用去了七八张符箓,两人落在了一处城池前,方才停下。
祝无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季月章也站立不稳,正在咳血,却悄悄地扬起了嘴角,十分激动愉快的样子。
“无语先生,咱们已经安全了。”
终于……
祝无邀脑子昏昏沉沉,她强行打起精神,看到同样虚弱至极的季月章,说道:
“季姑娘,我们得进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说着,她努力撑起身子,浑身如同散架般没一点儿力气,灵气丁点儿不剩,还有些内伤,若不是季月章搀扶了一把,她怕是又要重新倒下。
祝无邀能够感觉到,季月章的身子也在打着颤,似乎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
她微微一怔,悄无声息地减轻了借力,转而去扶住季月章。
寒冷、瘦弱,如风中弱柳。
“无语先生……我很抱歉……”季月章知道自己不该任性,不该趁机离开北玄城、离开一直保护自己的爷爷。
或许,她也不该向往自由,不该向往书中描述的广阔天地,以至于让两人陷入这般艰难的境地。
可她一生未曾闯荡过江湖,没尝过书中所写得「小二切两斤上好牛肉」,更没饮过烈酒,未曾御风过河、素手分江。
只要……能出来一回就好。
她想听听外面的风声。
“没关系,我欠你一份恩情,必然护你周全。”
祝无邀以剑作拐,撑着自己,扶住季月章,一点点往城门口走去。
听了这番保证,季月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是我的错,当然要我来护你,再说,你是炼气期,我已筑基。”
祝无邀丁点儿都没觉羞,她觉着自己既来到了修真界,总得当个天下第一过过瘾。
“现在我比你境界低,以后可说不准,说不定我有了机遇,元婴不够、还得化神,到时我要修真界皆以我为尊。”
“哦~那我要当符道中的魁首,你若称尊,我便为帝,以符阵护一方安宁、妖魔不侵。”
季月章跟着她大言不惭地胡诌。
两人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衣衫褴褛、嘴角都有些血迹,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像两只相互依偎的秃毛麻雀。
明明前途未卜、狼狈至极,却在妄谈着不切实际的将来。
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给彼此打气,也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昏睡过去。
走到近前,城门上的三个字豁然映入眼帘——
【南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