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儿的人一听也来了劲,笑着调侃道:
“有道是的话本儿,可不是谁都能续的,不过你若真写出来了,我倒也想看看是怎么个写法儿。”
“哎,七杀碑此文,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也让人太不痛快了,我支持你!”
又有另外一人探过来,说道:
“继续往后写,我喜欢的宋璋也不能复活啊!
“这位世间最不礼之人,颇合我的胃口,若是死人能够复生就好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连连点头赞同。
许多人物惊鸿一瞥,还没等展开生平呢,就被文中的符纪,一杆长缨枪给捅死了,实在遗憾!
本该跌宕起伏、精彩无比的人物,落在有道是笔下,却只是寥寥几段,便结束了生平。
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啊!
有道是此人,还真是会暴殄天物。
捧着书的看客道:
“别光续写结局啊,能不能将书中这几位惊鸿掠影的人物,也展开来讲讲。
“实在没看够。
“有道是写得这篇《七杀碑》,太多令人意犹未尽之处了!”
祝无邀还真就不是故意的。
《七杀碑》里,读客只能够跟随符纪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她是一块未开窍的顽石、一样被人利用的「器物」,因此,对暗处发生的事情、世界发生的变化,所知甚少。
但她作为写书的书手,总得讲清楚朝堂昏庸、叛乱将至、乱象丛生,要让读客感受到暗潮涌动的紧迫感。
除了潜于各处的「暗示」之外,也就只能够在文章叙事节奏上动动手脚。
更何况,这七大恶人,戏份虽略有改动,但套路肖似,本就不宜展开来讲,不然容易审美疲劳。
因此,这种快节奏、捅一枪换一处的写法,最为合适。
她在写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七杀碑》居然阴差阳错,让许多人想为其续上结局、亦或展开新编,有了被写「同人」的待遇。
当祝无邀回青云门时,正好最出名的两本七杀碑再编之作、流传到了东极城。
书贩子沿暗处街巷拉拢看客。
她伸手拦下道:
“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书贩偷摸儿递来一本合订册,左右瞥了眼说道:
“这位客官,你先看看介绍,有什么喜欢的同我讲,我去给你取来。
“《七杀碑》的再编,咱这儿集了不少,续写之人本就没想着赚钱,我也就赚个整合、装订的辛苦费。”
祝无邀接过合订册,还没等翻开便说道:
“老实在家待几天,看你印堂发黑,有子女遇险的兆头。”
此为「错卦」,为避天意之举。
真正得出的卦辞为——「身临东街,遇修士闹市逞凶,殃及池鱼。」
听见这话,那书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但顾客是上帝,这道理在修真界同样适用,书贩还是努力赔笑道:
“这位姑娘,非是我不信你。
“就算是摘星楼的卦修站在这里告诉我,家里孩子会有危险,我也不能不出门啊。
“顶多搓根麻绳,把我家俩崽子绑起来。
“近些时日,有道是新出了话本,连带着旁人改编、续写的书,书价也水涨船高,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我出门,孩子会遇险,可总归有别的法子防着;可若是不出门,我一个鳏夫,那就没法子赚钱了啊,到时候还是活不下去。”
这是命死了可以重来,钱没了就是真没了?
祝无邀点了点头,说道:
“刚刚那一卦,都是我胡说的,你莫要相信。”
书贩被「戏耍一通」,气得脸色涨红,祝无邀赶在他发火前,指着合订册上的两个书名,说道:
“要这两个,《血染七杀碑》和《游园惊梦》。”
书贩的怒火被截在半道儿,又赶紧换成对客人的奉承,连连称是。
他点头哈腰,劳烦祝无邀稍等,转身去将这两册取来。
看着书贩转头去取书的背影,祝无邀若有所思。
倒是忽略了这一茬……
写书这件事情,能够落子结缘的,不仅是看过她写得话本、并因此受到正向影响的看客,还有这些走街串巷赚到钱的书贩子。
说不准连写同人的书手,都能因得到了「名声」,而被落缘。
刚刚,她之所以主动承认那是则「错卦」,是因为听到书贩家中无旁人,若他用绳子将两个孩子绑起来,自身又遇险而亡,家中的孩子无法挣脱束缚、恐有危险。
祝无邀改变了想法。
决定晚两天回青云门。
她倒是要看看,时隔多年再一次和天命撞上,凭今时对天道运转规律的理解,能不能把这只「蝼蚁」拎出命运的洪流。
还没等祝无邀琢磨明白、到时候该是个什么章程,便察觉到书贩已经归来。
手里拿着的,正是她指定的那两本。
祝无邀付了几枚铜钱,拿着书转身离去。
凭她如今的神识,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探查,便能够听到在她离开后、书贩的小声嘀咕和低声窃笑。
似是在嘲笑她不懂书价,被他忽悠着高价买了。
祝无邀摩擦着手里剩下的几枚铜钱,心情丝毫未受影响,或者说——
不是好人,正好。
如果救不下来,就怪他命里该绝。
也不至于尝试起来,太过束手束脚。
她找了家客栈,付了房钱、在东极城暂歇两晚。
吩咐客栈中的小厮送来热茶与吃食,祝无邀洗漱过后,闲暇下来,坐在桌子旁边手持茶盏,用灵力重新将温凉的茶水加热,给自己倒上一杯。
开始看自己话本的同人文。
《血染七杀碑》,是七杀碑的续作,为其补了个结局。
祝无邀翻过两页,心中不由感慨——
果然还得是正宗「古人」,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和她的大白话就是不一样。
而且还不是纯粹的词藻堆砌,也在尽量删繁就简。
只不过,文笔好,不代表创作故事情节的能力强,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赛道。
在《血染七杀碑》中,符纪终于勘破了眼前的迷雾,弄清楚了自己的兄长符献、才是乱世的根源。
中间种种情节略去不谈。
总之,最后的结局是,符纪用长缨枪捅死了符献。
然后用那沾血的刃尖,在七杀碑的诗后面又接了一句——
「乱世之人曰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