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端着洗好的水果推门进入。
温暖的湖畔书阁里,夏纯趴在书案上香甜酣眠,蜷曲的白皙手臂上染着点点水墨,宣纸凌乱地摆着,几张废稿掉落在地。
放下水果,柒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画稿,是一条长长的……蛇?
不能算是吧。
她想着:至少没见过谁家蛇会长腿。更不会头顶杂乱的枯树枝,哦,不是枯树枝,应该是想画鹿角,但奈何没有这个天分。
柒笑了笑,捡起掉落在地的画稿摆上书案,可下一秒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睡熟女孩的臂膀下压着一张未完的画稿。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水墨黑龙,和刚才看到的画稿简直是天壤之别,短短几幅画的功夫便从地上的简约线条,进化成未完成的黑龙。
画的挺不错。
即使是智慧序列的柒也不得不赞叹她的悟性,是位天生的艺术家,不是只会打水漂的疯玩小姐。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刹那,眼角的余光猛然看到,女孩身上跳动出不规则的紊乱金光,似乎来源于序列,又不完全是。
夏纯全身颤抖着,像是走入一场噩梦。
“没事吧?”
柒赶紧上前,但金色光晕拒绝她的触碰,激荡出刺痛的风暴。
“这?!”
柒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想不明白,自我叩问:“她不是没有继承序列吗?体内怎么会有这么纯净又恐怖的力量?”
“发什么事了?”
光晕冲出书阁,王林粗暴地踹开房门,一边提裤子一边慌张喘气。
看着被踹烂的门,柒不知道说点什么,你小子也太粗糙了吧?
空间泛起水波涟漪,晚夜玉衡走进书阁。
柒看看脸色红润、精神焕发的大姐姐,又看看慌张提裤子的小弟弟,瞳孔地震般放大,小脸微红,识趣地转过身。
“没。”
她说:“没事。”
“没事就好。”
王林松了口气,说:“那我继续回去拉屎了,屁股里还憋着一半呢!本以为又出现意外,就夹断屎马上赶来。”
“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柒:“……”
原来是憋屎,怪不得急得踹门,我还以为是……
一想到这她小脸更加醉红。
晚夜玉衡轻笑,一眼看穿年轻人的小心思,她倒是不在意,毕竟是一把年纪的老女人,这种事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
“有事叫我,哎呦不行,憋不住了!”
王林来的快,跑的也快,生怕屎拉裤裆。
“前辈。”
柒红着脸,有些不敢看对方,声音小小的问:“她应该是凡血,为什么身体中会出现如此恐怖的力量,并且有些不稳定。”
“她可不是纯粹的凡血哦。”
晚夜玉衡随手从空间裂缝中取出柔软的毯子,盖在睡熟少女的身上。相比于柒,那层薄薄的金色光晕并不排斥她。
“大衰败发生之前,哦,也就是凡血历史书记载的黑死病,那时候的继血种夫妻可不只有一个继承者。”
“纯纯的这种情况……”
晚夜玉衡温柔地抚摸着桌上熟睡的夏纯,说:“只是因为‘衰败诅咒’,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究竟来源于何方,但一定不是这个世界。”
“你身上的部分力量,同样不属于黎明的秩序,所以遭到金光的排斥。”
诅咒?
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连忙问:“那这种‘衰败诅咒’有解除的希望吗?”
“没有。”
晚夜玉衡摇着头,说:“你做不到,我做不到,即使是神也做不到,谁都做不到。或许等世界毁灭重启的那天,诅咒自然就会消失吧。”
“这样子吗?”
柒看着夏纯身上的单薄金光,又看看自己脓包中藏的星尘,顿时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
“不要动歪脑子哦。”
晚夜玉衡依旧轻笑,散发着成熟的温柔,说:“这不是请求,而是警告。”
“我不会的。”
柒摇着头,问:“那她呢?现在怎么样了?”
“她……”
晚夜玉衡目光一点点凝重,不确定地说:“似乎正沉溺在一场深恐的梦,像是落水之人在拼命挣扎,企图抓住阳光。”
“溺水的梦?”
柒不理解。
……
……
窒息的梦中,夏纯恐慌地四处奔逃。
荒芜的冰原上,她似乎听到黑暗后传来巨兽的低吟,那是一尊不可捕捉的庞然造物。
“谁?”
“谁在那里!”
夏纯的声音充满战栗,但四周茫茫一片漆黑,她害怕地不停后退,一不小心绊到一块凸起的小石,整个人向后跌倒。
“小心。”
身后有人接住自己,对方的拥抱格外温暖,与苦寒的荒野形成鲜明的对比。
紧接着火焰在寒风中跳跃,光芒驱散四周的恐惧。
夏纯回过头,她想起来,但身体却不听话,顺势彻底倒入男人的怀中。
“害怕嘛!”她说。
声音娇滴滴的。
火焰的声音也是格外温柔,“乖~别怕!”并如索取般一把抱紧自己。
咦?
夏纯瞪大眼睛,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难道说……这是甜甜的恋爱!是……春梦?!!!
还是惊悚片!
她红了脸,赶紧去看男方的长相,想知道对方是狂野的狼狗,还是幼嫩的奶狗。
借着温暖的火焰夏纯看到一张,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脸。
“……”
老天爷,你在玩我吗?!!!
夏纯不断在心里咒骂着。
“你是君王那怕啥?”他又说,“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君王,不过没关系,我胆子一向比较大!来跟着我。”
火光之下苏牧的脸清晰无比。
夏纯第一次痛恨梦的清晰,以前也有过羞羞的春梦,但总是看不清男主的脸。现在倒好,看是看清楚了,但你这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她想挣扎一下,但身体完全不挣扎,并且格外顺从对方的安排,几乎是紧贴不放。
别!
别啊!
这样子不行,妹夫,这样不行的!
夏纯开口,想用语言拒绝,但说出的话却是:“那你不管小师妹了吗?她可不是君王。”
“没事,序列看着呢。”苏牧说,“她知道主动避开,小师妹又不是姐姐。”
啊嘞?
君王,小师妹,姐姐?
夏纯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自己期待的甜甜恋爱,更不是羞羞春梦,而是一段妹妹视角下的特殊记忆。
假设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妹妹!
假设成立!
刚才的抗拒一下子变成主动的迎合,刚才的惊慌一下子变成少女的羞涩,夏纯整个人感觉兴奋到爆炸。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吗?
虽然搞不清其中原理,但能以第一视角偷窥,还有真实触感反馈,这件事不要太棒!
趴门缝、听墙角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只是不知道,是只能偷看这一次,还是以后都有机会偷看。除了这种素一点的节目外,有没有更加攒劲的荤节目?
我想看……
她在心里开始许愿。
“吼——”
暴躁的怒吼在灵魂深处炸开,给沉浸在偷窥兴奋中的夏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转头,无尽的黑暗之后,亮起一双岛屿般大小的双瞳。
oh mY God!
夏纯说,在心里,没声的。
“我草!”
“ma sa ka!”(意:怎么可能?!)
这是现场的转播,并且夏纯感觉到,苏牧抱得更加用力,显然他也慌了。
视线的余光看到一位粉头发的妹妹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长着狐狸尾巴的大姐姐。
尾巴?!
好像好软的样子!
夏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走,满脑子都是亲亲、抱抱、再摸摸。
“师,师,师……”
橘桜雪结巴地说不出话。
东条亚姬感觉头晕目眩,心中泛着恶心,仿佛血管中的狐血在沸腾燃烧,这仅仅是因为那头怪物的一声低吟。
“这是什么东西?”夏沫问。
“是……”
苏牧面色苍白,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说:“刚才我们打闹时撞塌的那座山峰下的岛屿。”
“黑龙屿?你确定!”
夏沫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那不是座岛吗,居然真的是一只巨兽?
她试图感知对方的强度,但无论如何努力,无尽的黑暗中仿佛只有空洞的寒风。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一点力量没有,这显然不可能。
第二,对方的强度已经超脱出君王的被动感知,眼下只能是这种可能。但这又似乎说不通,因为就算是真正的神,在尘世也只能使用君王大权。
它,额不,是祂,究竟是什么东西?
“智慧序列能感知到实力吗?”夏沫问。
“能。”
苏牧说,声音微颤,难以置信。
“多强?”
“神明之上。”
“什么什么?”
夏沫没听懂。
苏牧解释说:“意思就是,祂比老板她们三个加一起,给我的压迫都要强,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是要死在这里的。”
“呸呸呸!”夏沫不由一抖,“不吉利!”
“不是!”
苏牧难以理解,吐槽着:“为什么野外可以随机刷出这种级别的怪物?打一个九头相繇,都需要老板支持,这东西……”
“哦~”
“我明白了!”
“应该是老板的考验,没事,只要是她安排的,就算再困难我们也一定能赢!”
苏牧顿时乐观起来。
听到他有信心,其余几人也跟着充满信心。
唯有一人,依旧满脸严肃,她站在黎明殿堂之上,费解地看着侵入神国的黑龙。
『你错了,这一次真不是我安排的。』
「虞」想着,却没说,害怕吓坏孩子。
她尝试沟通星空上的三大神国,但黑龙伟岸的躯体彻底封死这一片区域,信息根本无法通过“桥梁”传递给结社三神。
就在不停思考对策的同时,她察觉到夏沫的【漆黑玉龙】星辰,似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有一个人思绪意外闯入这片区域。
有点意思。
「虞」露出笑容。
岛屿般的龙瞳一点点接近,苏牧刚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撞醒尊驾,对方便已经动手。
金色雷暴瞬间照亮此方天地。
一出手就是雷电序列尘世大权【4-2:九天因劫】,但祂释放的金色雷暴比之陈墨白更加恐怖,更加庞大,更加毁灭。
苏牧眼皮狂跳不止,丝毫不敢大意,立即拿出全盛姿态。神环、神徽一一浮现,一轮金边黑日在远东大地上升起。
月华倒映,水光流转,荒芜大地下出现一轮倒悬冷月,这是夏沫的【4-12:月下天】。
橘桜雪想动手,却被苏牧告知,赶紧跑,越快越好!
她烦躁地跺跺脚,清楚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拉起孕期中的狐仙妈妈开始夺路狂奔,但黑龙已经彻底封死这片区域,祂的身躯就是一个世界。
狂暴的风拦住去了,橘桜雪权能出现的一瞬间就被碾压成齑粉,那是暴风序列的尘世大权,【4-4:开天】!
夏沫立即调转刀锋,解围橘桜雪。
四象尘世大权在中庭远东区域碰撞在一起,恐怖的爆炸将这片半岛大地一点点从地图上抹除。
“轰!”
夏纯只感到自己的魂魄差点湮灭,画面崩碎的最后一幕,她看到惨败的血光,妹妹的惨叫在耳畔回荡不息。
这本就不是羞羞的春梦!
她吃痛地跟着发出惨叫。
“啊!——”
少女从梦中惊醒,眼泪止不住地外溢。
王林已经已经拉完屎,在晚夜玉衡“温柔”地监护中,“心甘情愿”地换着新门。
“怎么样?”
柒端来温热的蜂蜜水,关心地问:“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身子不停发抖,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几次想说话但却发不出声,只能不停地干呕着。
嗯?
晚夜玉衡意识到,已经不是噩梦这么简单了,她快步走到书案边抚摸着女孩的脑袋。
“别着急,慢慢说。”
太液池的水涌起波浪,撞碎在石岸边。王林笨手笨脚地终于换好新门,夏纯不停喘着粗气,终于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姐,姐姐……晚玉姐姐……”
她失控地大哭起来,抱住晚夜玉衡纤细的腰肢,喊着:“刚才……我看见,看见……我的妹妹死了!她死了……还有苏牧也死了……”
糟糕!
晚夜玉衡眉头紧皱,联系北方送回的消息,她意识到女孩的话不是空言。
“你,看见了?”柒不明白地问。
“对。”
“我看见的……以妹妹的第一视角……我亲眼看见的!”
夏纯哭成泪人,声音满是恐惧,不停压抑着情绪,说:“他们说是黑龙,一条好大好大的黑龙,顶天立地,比整个江州市都要大!”
“黑龙杀了我的妹妹……”
“呜呜呜……”
“该怎么办啊……”
“我,我,我现在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她绝望地哀嚎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