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
“大捷!”
衣甲破烂的骑士沿着城邦的中心大道,向着城邦议会的纯白高塔狂奔前进,捷报的喜悦飘洒在香甜的空气中。
两侧民众纷纷好奇地探出头,相互打听着情况。
“大捷?”
“什么大捷?我怎么不知道有大捷?”
纯白高塔的最上方,最高议会的三角桌边,城邦军队的最高统帅满脸问号。
鬓角斑白英武男人转头,看向窗边慈眉善目的老妪。
“你听到外面喊得大捷了吗?”他问。
“听见了。”
城邦的大祭司飒迦指着窗外的中央大道说:“过来看,从装束上来看,应该是高文和狄娜统帅的两支骑士军团。”
“什么?!”
上将军宗文惊得连忙起身,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这是一步换取时间的必死之棋,现在这枚陷阵之车居然成了孤身打穿对面进攻?
他难以相信。
上将军宗文直白地问:“大捷,还是,逃跑?”
“我相信是大捷。”
大祭司飒迦回过身:“从纯军事角度来看,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这就是事实。高文他们击退了星空,至少是暂时击退,并将前线士兵救回部分。”
“事态的发展应当出现了战局之外的变化。”
上将军宗文点头,认可大祭司的推测:“也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未来。既然北国还剩一个维内德残裔,我想高文那边很有可能是遇上了其他文明的残裔。”
“并且对方的实力足够强大!”
“三方兵合一处,暂时击退星空的外患。”
他回到沙盘边,将死亡的弃子重新放回战局,并添上一枚全新的筹码。
“大祭司。”
宗文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好上不少,不苟言笑的他难得打起趣来:“不妨算算守军加支援,一共幸存下来多少人。”
“你要和我打赌吗?”飒迦露出笑容。
“咔——”
年轻的黑发将领推开议会的大门:“大祭司,将军……”
宗文抬手打住他的话。
“就赌你的纯白权杖。”
“那你呢?”
“啪!”
宗文将自己的黄金宝剑压在桌上:“这个够意思吧?让你先说。”
年轻将领眼皮一跳,也不知是凶还是吉,因为两个眼皮都在跳。
“我猜——”
大祭司飒迦沉吟几秒:“八千人,上下浮动一千。”
“好。”
“那我说个吉利的数字,六千,上下浮动一千。”
“呵。”
大祭司飒迦轻笑着:“将军,在我们西方文化中,‘6’可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它象征着恶魔与撒旦。”
“这样岂不是更好。”宗文反驳着,“我们做的,不正是与恶魔为敌?”
“好。”
一身素白长袍的飒迦坐上她的位置:“希望如你所言,我们最终可以战胜恶魔,让城邦的光辉照耀到更多残裔。”
“项苴,公布答案吧。”
上将军宗文摩挲着黄金剑同样一脸好奇。
“额……”
项苴满脸尴尬,说:“两位议员,你们都猜错的,既不是八千也不是六千。前线军团一共三万人,返回一万余人。”
“至于高文的支援军团,一万两千人全部生还。”
“一共是两万两千余人,据信使所言,大军状态良好,就是衣甲破了些,几乎所有人都是……半裸着回来的。”
“什么?”上将军宗文以为自己又听错了。
“再说一遍?”大祭司飒迦同样不相信这个数字。
高文的大军全军生还?
他们真的有去打仗吗?不会只是在城外溜达一圈,然后带着前线军团的溃兵逃回来了吧?两位议员同样不相信这样的猜想。
一来,高文与狄娜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二来,不杀退星空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遇上的文明残裔过于强大,几乎单挑了星空傀儡。如果真是这样,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即将降临城邦。
是谁能把这样强大的文明残裔,一步步逼退到城邦地界?
“不行!”
“我得亲自去看看!”
上将军一秒也坐不住,将自己的黄金剑扔给对桌的大祭司。
飒迦拿着没什么用的宝剑,哭笑不得,无奈扔出自己的纯白权杖。
宗文把权杖扛在肩上,说:“对了,项苴,立即去准备凯旋仪式!先准备好战甲,给军团换上,总不能让他们裸着吧?”
“是!”
“我补充一点,铠甲挑陈旧的送去,并派人将衣甲战碎的情况散播出去。”大祭司飒迦起身跟上,“不要造成不好的谣言,城邦的民心不能乱!”
“是!”
……
……
返乡的大军浩浩荡荡奔驰在城外的黑色废土上,平稳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大军奔驰的路边,苏牧出现在山顶。
“那个是!”
橘桜雪粉白的浅眸惊愕紧缩。
一座纯美、圣洁的城池在远方的花园乐土上拔地而起,雄伟的城市依山而建,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但在那巍峨的高峰之上,生长着一株不可思议的奇迹。
“双圣树?”
橘桜雪上掏下找,从口袋中翻出圣光·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证件的正面印着同样不可思议的金、银双圣树。
“它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苏牧倒不是很惊讶:“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学院证件上的这棵双圣树更大,对照之下比前方的城邦还要大。”
橘桜雪收起证件,说:“也可能是夸张的手法嘛!这么大的神木,师兄好像并不惊讶?”
“因为。”
他解释说:“我看过一株更大的金色太阳神木,名为——扶桑。”
“啊!”
“我知道那个,源宗义和我说……”
橘桜雪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似乎朦胧上一层水雾,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讨厌的话痨”,在绝望的自我无能悔恨中化成腐败的血水。
话痨终于消失,世界本该清净,但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唉——”
她叹息一声:“他之前和我说过,原本我只当他又在吹牛。毕竟那样大的一株神木,不可能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现在想来,会不会和这里一样,是一片需要特殊条件才能开启的空间?”
“不是。”
苏牧摇着头,语气平淡地说:“扶桑金海即使再隐蔽,它也始终在黎明世界。但这里可就不一定了,我们从未离星空如此近过。”
橘桜雪一点就通:“我们在世界的外面?可是我明明记得黑龙最后,是将我们拖进海中的,应该离星空更远才对呀?”
“难道说……”
苏牧转过头看向师妹。
她提出猜想:“深海某处有一个空间序列的传送门?”
“或许吧。”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苏牧最后却选择将真相咽了回去。没有告诉师妹,这里是两大世界的夹缝,是孤悬星空的孑遗。
橘桜雪听完,眼中一片惊喜,说:“那我们找到来时的传送门,岂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少女的喜悦中,城邦高峰上的双圣树正在交换颜色,代表白昼的金光正在一点点暗淡,同时代表黑夜的银白月光一点点亮起。
“好漂亮!”
女孩总是爱美的,橘桜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双圣树的光辉吸引过去,并发出天真的疑问:“晚上为什么银树亮起,而不是一起熄灭?”
苏牧回答说:“因为文明的残裔害怕绝望的漆黑。我们不畏惧黑暗,是因为知道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但在他们的历史书上,太阳坠亡后,再也没有重新升起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橘桜雪指着东方,城邦的双圣树刚刚从白昼金树换成夜色银树,但大军返乡的背后,那轮黎明依旧抚照大地,尽管祂的光芒并不耀眼。
苏牧遥望东方地平线上的黎明,任由微风吹拂自己的衣衫。不知道城邦的战士有没有相信,但他心里清楚黎明的浮现不是自己的意志。
这处孤悬夹缝的世界,混乱程度远超想象。
“师兄。”
“城邦的子民出来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迎接英雄的是美酒与鲜花。领头的那位中年男人看上去,应当就是他们的首领之一。”
橘桜雪提醒说:“后面还有一位穿着素白长袍的白发……奶奶?又像是姐姐。应当就是另一位首领大祭司。”
城邦的议会结构是典型的三权分立,神权、政权、军权分别归属一位最高议员,在他们下面则是各个文明帝国、王国的残裔。
回来的路上高文说过,最高军权看似掌握在东方人手中,但偏偏城邦里的大多数都是西方人。没有执政官与大祭司的配合,军令很难完全执行。
这是苏牧未曾听闻的体系,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除了执政官,军权的调动还需要大祭司?
狄娜解释说,因为西方底层的民众,也就是红血那批人,只信宗教不信王权。执政官能调动的,只有西方残裔的蓝血贵族。
他们口中描述的城邦,与苏牧来时想象的完全不同。
本以为末世之下,无论东方西方,无论蓝血红血都会团结在一起,但事实却是哪怕文明只剩一座孤岛城池,内部的斗争与分裂依旧持续不断。
只是强烈危机的外部矛盾,暂时掩盖住了内部的分化。
“你说,他们会赢吗?”
苏牧望着凯旋的庆典,轻声询问。
橘桜雪反问:“现在,还是,之前?”
“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且不算,你和夏沫姐姐可都是顶级战力,如果城邦子民都能站在你身边,我想外神奈何不了这里。”
师妹对师兄有着充足的的信心:“与其思考会不会赢,不如想想能不能将这一股强大力量,带回我们的家乡。”
“放哪?”
苏牧笑着摇摇头。
“哎呀!世界那么大,大家分一分,总会有地方的。”橘桜雪已经开始幻想,“中庭的远东不是有大批无人区吗?有你在完全能谈出来一块限定的聚集区。”
她绷紧小脸,露出严肃的神色:“总之原则只有一条,一定要放在师兄你的眼皮底下,否则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成为祸患。”
“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苏牧沉思片刻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什么预感?”
“我的带来不是拯救他们的曙光,相反很有可能是加速毁灭的葬曲。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那尊黑龙现在在哪里?”
“黑龙?!”
橘桜雪浑身一抖,这一路又是死斗又是赶路,自己几乎快要忘记那尊存在。是啊,师兄说得对,那尊黑龙究竟去了哪里?
“担心自己引来黑龙,覆灭这座城邦?”
苏牧伸手指了指星空:“我担心我和黑龙一起,引来更加伟岸的存在。别忘了我们在朝鹤干了什么,可是惹了不得了的存在。”
“一位「存律」。”
橘桜雪抬起头,问:“夜悼诗班口中的那位「大夜空相」?”
“我感觉到了。”
苏牧伸手抓住师妹:“夏沫正从东门进入城邦,走吧,去和她汇合,听听她的故事。”
……
……
城邦东门。
尽管执政官已经布置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但南边喧闹的声响还是盖过这里,对比之下略显冷清,民众都跑去了另一边。
执政官与白皇帝并列在队伍前方,夏沫则坐在薇思娜的马车里,挑开窗帘,好奇地打量着头顶的银色双圣树。
“去看看。”庞贝下达命令,“南门发生什么事了。”
没一会年轻的骑士返回队列。
“执政官大人。”
“南门正在举行凯旋仪式,是高文和狄娜的军团,还有前线撤下来的战士。他们在前线打了打胜仗,将星空的仆从全部杀了回去。”
白皇帝听完心里一惊,暗叹城邦深不可测的实力。
庞贝却满心疑惑,但面上没有任何质疑,反而笑着说:“年轻人总是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惊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正有此意!”
白皇帝迫不及待,想看看创造奇迹的英雄军团,或许这一次维内德人真的不用再度流亡。
“姐姐,你听见了吗?”
薇思娜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辉:“城邦的英雄好了不起,他们居然打赢了星空!维内德人这次真的有救了!”
“呵。”
“是挺厉害的。”
几秒钟前夏沫或许真的以为,是城邦军团太过强大,但现在她已经能感觉到黎明的太阳正在飞速靠近,前线的胜利八成是苏牧的手笔。
“姐姐,你要去哪里?”
薇思娜看着她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夏沫回过头,说:“你‘姐夫’来了。”
“姐夫?”
这个词汇用的是开云语,小姑娘还没明白过来,耀眼的光束从天空坠下,一位东方面孔的年轻人从太阳的光辉中走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这是谁家孩子,上来就叫姐夫,真叫人不好意思。”
苏牧打趣地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