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二并没有去天青城,而是直接从凶兽森林直接去了当初开脉大典的柳林镇,柳林镇给余小二留下了永远不可能磨灭的记忆,那里是他踏上修行生涯的起点,当一个半月后,余小二站在柳林镇的中心广场上时,他有些无法平静。
余小二对于柳林镇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三年前开脉大典的时候,那时柳林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华,即便是过去这么久了,镇子上早就恢复了平静,而那次开脉大典也成了小镇居民长久的饭后话题。
余小二没有多做停留,品尝了一番镇上的美食后,直接离开了镇子,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行走在路上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老爹和母亲的耳语,离家三年,他的人在柳林镇,心却早已到了乱石村。
原先需要三天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一天半就到了。
清晨,微风带着一丝凉意,随着太阳的升起,大地逐渐回暖,余老三家的院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冒着一丝炊烟,显然余翠花已经做早饭,村里人的生活一辈子不会变,始终如一,劳作和休息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余小二一眼便看到了自家院子还有那冒着的炊烟。
“好像还能赶上早饭。”余小二不禁有些喜不自胜,家的感觉,这一刻他那一颗不断漂泊的心,好像瞬间便沉静了下来。
如往常一样,余老三依旧皮肤黝黑,只是眼角似乎多了几条皱纹,那一双眼睛明亮中略带一丝浑浊,走出房屋,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抬头凝视远方,不知看向何处。
这时房屋里传来余翠花的声音:“吃饭啦。”
听到声音的余老三微微一笑回了一句:“来了,来了。”随即便转身准备进屋。
只是正待转身时他的眼角仿佛看到了什么,忽然又转过头来,又定了定神看去。
少年一身麻衣,身材高挑,唇红齿白,头发及肩膀,面目清秀,带着一丝稚嫩的气息,身后背着一个细长的布袋,还有一根硕大弯曲的凶兽长角,他一步一步的朝着余老三走来,朝阳映照在身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余老三定睛凝视前方,眼中的人影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等到他看清来人样貌时,余老三愣住了,他那有些沧桑的脸上先是审视,随后有些震惊,随即又有些难以置信,最后眼眶逐渐的发红,慢慢湿润了。
这时余小二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丈处,余小二停止了脚步,他的眼眶已经泛红湿润,他想过自己再次面对父母是如何的心态,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余小二此时脑袋一片空白,他想喊出那一三年都没机会喊出的称呼,但是他发现情绪的鸡东让自己似乎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这时余老三那黝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这笑容蕴含着开心,满足,欣慰,太多的感情了。
余老三低语了一句:“臭小子。”于是便大声喊道:“婆娘,婆娘,赶紧出来,赶紧的。”
这时余翠花那略带暴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大清早的搞什么?真是。。”
声音落下,余翠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边走边整理着身上的围裙,有些粗糙发黄的手上沾着一些水珠,她几步便走到了门口余老三的位置,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小声嘟囔,直至她抬起头正准备询问面前直挺挺站着的余老三有何事让她出来。
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见了眼前一丈处笔直的伫立着一个少年,少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身麻衣,唇红齿白,两只眼睛蕴含着无限的活力和光芒,她看完竟有些呆住了。
三年了,自己从小养大的骨肉已经离开三年了,离开的时候还是个七岁的小豆丁,现在居然已经是少年模样,样子虽然天差地别,但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余翠花那有些蜡黄的脸似乎因为激动而有了几丝嫣红,她的眼眶瞬间变红,眼泪如江河决堤一般倾泻而下,她不停的抹去眼角的泪水,拼命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几息过后她终于是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句:“小二。”
而余小二这时眼泪早已化成珠线不停的落下,什么修行,什么强者,什么生死,在亲人面前通通如烟如尘。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终于是说出了一句:“爹,娘,我回来了。”
余翠花早已控制不住,飞快向前三步抱住了余小二,两人瞬间便是哭成一团,而余老三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将两人抱在怀里。
时隔近四年,余小二离家时七岁,归来已是近十一岁。
余翠花哭了好久才缓过来,她一会儿摸着余小二的胳膊,一会儿捏捏他的脸蛋,嘴里不停的说着:“真是长大了,真是结实了,当年跟个小豆丁似的,现在居然一下长这么大了。”
余老三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婆娘,你们打算一直就这么站着啊?”
“娘,我想吃你做的饭。”余小二笑着撒娇的说了一句。
似乎意识到自己哭了太久,余翠花收拾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余老三去杀一只鸡,再杀一只鸭,没听到儿子要吃饭吗?”
“小二,这么远回来肯定是累了,你先去你的屋里休息,娘给你做好吃的。”余翠花拉着余小二的手往屋子里走去,边走边感慨着:“哎,当初做的衣服看来是都穿不上了。”弄的余小二一阵尴尬。
余小二来到了自己原先居住的屋子将背上的牛角和龙枪放在角落,他的屋子还是那么干净,还是那张床,他坐在床上一瞬间便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安宁,他情不自禁的躺下,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三年多的修行,他从未真正睡过觉,一直以来,余小二都是用冥想打坐,吸收天气元气来代替睡觉,虽然这样对身体没有什么负担,但是对精神却是有着极大的负担,好在余小二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他的意志远超年龄,三年下来经过如此的锤炼,他的意志和精神早已经坚如磐石。
只有在家里余小二才能完全彻底的放下所有的精神,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他就这样睡了过去,仿佛与世隔绝,再也不会醒来。
厨房中,余老三和余翠花收拾着食材,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
余老三边收拾着一只鸡,便感慨道:“臭小子真是长大了,比他老子厉害啊。”
余翠花有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怎么说也是我儿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的这么大,当初还是那么一个小不点儿,现在都这么高了。”余翠花越说越有些骄傲了起来。
余老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又说了一句:“这小子居然睡着了,哈哈。”
“南云宗离这里可是数十万里,想来他肯定是累了,哎,咱儿子以后怕是有大出息啊。”余翠花感叹了一句,这时余老三则是向着余小二的房间里转头望了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处理着手里的东西,嘴里说了句:“看来得等他自己睡醒了。”
余小二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嘴角有着一丝微笑,但是他周身却是被一股浓郁的天地元气包裹着,浑厚的天地元气在他的身体上空形成了一个气旋,气旋的末端在他的气海处,而他体内的元脉则是快速的运转,将磅礴的天地元气不断的吸收炼化,而这种过程则是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天一夜中,余老三家方圆数里的天空中天象总是在不停的变化,时而乌云密布,时而狂风大作,只是山中本身气候就无偿,村民没有太过在意。
距离余小二家两三里处有一座小院,院子很简陋,只有两间土坯砌成的房屋,房门前的院子中,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花白,身型瘦弱的佝偻老头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把斧子劈着地上的干柴,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了望余老三家里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是池中之物啊。”
随即他继续低下头,手中缓慢的劈砍着柴火,动作协调而浑然天成,仿佛与世间融为一体,但又不似身处于这个世界。
等余小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现在是真正的神元气足,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沉下心来内视自身,气海的气旋已经成了明显的雾状,等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就会形成业态的能量,等气海中能量液化时,就是蓄气中期了,而余小二距离这一步还非常遥远。
而那一根粗壮如树干的元脉内部灰色能量涌动,里面是一个无限的充满能量的空间,仿佛时刻都有无数的世界生灭,余小二体内的八条经脉如同八条无比浩荡的大河,中间流淌着无尽的灰色元气,而元脉和八条经脉周围则是如同树叶纹路一般密密麻麻的小型经脉,这些小型经脉打通的面积又多了一些,灰色的能量在其中缓慢流动,如同支流一般汇聚到八条主要的经脉当中,人族肉身,当是天地造化,如同宇宙一般深邃浩瀚。
余小二缓慢的从入定的状态醒来,这是余翠花开门进屋,动作很轻,应当是看余小二是否醒来,这时余小二已经发现了余翠花的身影,撒娇一般的喊了一句:“娘,我饿了,嘿嘿。”
余翠花愣了一息随即笑道:“小二,你都睡了两天了,肯定是饿了,快,娘给你做了好吃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余小二此时身心无比轻松,跳下床直奔厨房,此时余翠花和余老三正在往桌子上端菜,饭菜极为丰盛,鸡鸭鱼肉都有,还有一大盆米饭,屋内香味四溢,让茹毛饮血的余小二馋虫大动,二话不说直接坐到了桌子上,拿起碗就往嘴里送。
余老三和余翠花出奇的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安静的看着大快朵颐的王小二,脸上满是微笑,尤其是余翠花,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余小二,嘴角笑意早就掩饰不住,满眼都是宠溺。
余老三则是更加专注的看着余小二,他脸色平静,但是眼里却充满了专注。
已经将满桌子饭菜都快扫光的余小二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从馒头苦干的状态中抬起头来,他将嘴里的一块肉咽下去之后,说道:“爹娘,看着我干嘛,你们怎么不吃啊?”
看着满嘴流油的余小二,余翠花噗嗤笑了一声,而余老三则是笑着说了一句:“臭小子,快吃吧,我和你娘早就吃过了,吃完跟我下地去。”
“小二,你可是越来越能吃了。”余翠花也调侃了一句。
于是,余小二又陷入了干饭的状态,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便被扫荡一空,其实对于余小二真正的饭量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但自己亲娘做的饭菜,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等到余小二和余老三走在村里的路上时,却是日上三竿了,此时余小二如同三年前一样,扛着锄头跟在余老三后面,余老三的背影依旧那么高大,不一会儿他们就经过了张姓老者家门口,而此时张姓老者已经在门口站着,似乎在等他们一样。
“张老哥,我们家小二回来了,我特地带他来看看你。”余老三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随后余小二走上前去抱了张姓老者一下,喊了一句:“张爷爷,我回来了。”
张姓老者慈祥的摸了摸余小二的头,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小二都长这么大了,好,好。”
“张爷爷,您还好吗?”余小二又问了一句。
“嗯嗯,好好,爷爷再活五十年没问题,哈哈。”余小二是张姓老者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余小二从小就和他非常亲,对他来说余小二和真正的孙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一阵寒暄过后,余老三辞别了张姓老人,带着余小二下地去了。一路上余老三很是开心,见到田里劳作的人就打招呼,并喊道:“我家小二回来了,哈哈,李大哥有空来家里坐坐。”
“张婶儿,我家小二回来了,有空来家里坐坐。”
“王叔,我家小二回来了,有空来家里坐坐。”
余小二有些无语,平时余老三很少这样的,一想到自己三年没回来,他又有些惭愧了。
地里余小二和余老三认真的刨地,余老三的动作很有节奏感,每一下动作都非常协调,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而余小二有些不适应,他的龙枪都重达数百斤,舞动起来更是滴水不漏,而此时拿着几斤的锄头反而无法掌控好力道,不是重了就是轻了。
看着余小二,余老三笑骂了一句:“你看看你这样子,南云宗教了你什么,还修行呢,修行三年,刨个地都刨不明白。”
余小二有些脸红,自己其实压根儿就没把刨地当回事儿,而自己肉身力量的强大,让自己能够爆发出狂暴的力量,但是对于这种细微之处反而有些拿捏不好了。
这时余老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爹我虽然不懂什么是修行,但是天下所有的事情都一样,要能发能收,不徐不疾,能刚能柔,就像刨地要有力量爆发才能挖到足够深度,但又要有准度才能达到好的效果,深了浅了都不好,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能沉得下心才行。”
说着余老三又开始了刨地的工作,而余小二则是深吸一口气,放松了全身,学着余老三的动作也开始了刨地的工作,他脑海中不断的思考着余老三的话。
“能发能收,不徐不疾,刚柔并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