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陆大人求见。”
许宴知未停笔,头也未抬,“让他进来。”
陆戎珵进来正巧碰上张戬也进来。
张戬抱着一堆请帖问:“大人,又送来一堆。”
陆戎珵瞥了一眼,确实能用堆来形容,又想到当日在繁园许宴知说自己也是被排挤在外的,压根没有请帖会送到她手上,可张戬这话听起来请帖怕是没少收……
许宴知头也不抬,“放着便是。”
她停顿一瞬,抬起头来看着陆戎珵,“你有何事?”
陆戎珵道:“今夜便是要随赵大人一同赴宴了,可陆大人不希望下官再与长风侯府有牵连,下官想请大人在陆大人那边遮掩一二。”
“嗯,”她低下头继续动笔,“赴宴之后,别太心急,凡事多加留心,别冲动。”
陆戎珵愣了愣,心头松了口气,朝许宴知拱手行礼,“下官记住了。”
“至于吴大人。”
陆戎珵身子一僵,垂下头很快恢复。
许宴知继续道:“吴大人那边他若问起来,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陆戎珵抿着唇,声音像是从齿缝挤出来的,“请大人不要告诉吴大人。”
许宴知眯了眼,“陆大人尚情有可原,那吴大人呢?”
陆戎珵直直跪下,“请大人不要告诉吴大人。”
许宴知睨他一阵,半晌后才道:“你回去吧。”
陆戎珵闭了闭眼,嗓音沉闷,“谢大人。”
付白瞧着陆戎珵的背影,道:“大人,这陆大人与吴大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他俩不是走得挺近的么?”
张戬从一堆请帖中抬起头来,“也没听说他俩有矛盾啊。”
许宴知没什么反应,落目公文。
付白和张戬对视一眼,耸耸肩也不再说话。
下值后沈长安约了她相见。
许宴知换下官袍前去赴约。
沈长安瞧着喜滋滋的,还带了个小娃娃来。
那小娃娃倒是听话,不吵不闹,只是乖乖坐着吃糕点。
许宴知盯着瞧了一阵才开口言事,“怎么了?”
沈长安道:“韩伟中近日来找过你么?”
许宴知摇头:“不曾。”
沈长安蹙眉,“他已经许久没有找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来找你。”
许宴知一顿,“你是怀疑他出事了。”
沈长安面色严肃,“是,我去他府上找过,没见着他面,他夫人说染了病不宜见客。”
“可上一次同他见面不过隔了几日,怎么就突然染病见不了人了?”
许宴知神色一凝,“我知道了,我回头差人去探探他的消息。”
“礼部那边周祺兴如何了?”
沈长安一耸肩,伸手点了点小娃娃的鼻尖,又拂去他嘴角的糕点碎屑,“还是老样子。”
他又道:“尤方祺怕是要完了。”
许宴知挑眉,晃了晃茶杯,“怎么说?”
“从前就与柯党有牵连,靠着运气躲过当年的清洗,事到如今连周祺兴都忍不下他了。”
“我听了些风声,说尤方祺的位子要换人了。”
“知道谁接他的位置么?”
“张虹检。”
许宴知眯眼:“谁的人?”
沈长安摇头,“无根无系。”
“嗯……”
“爹,我饿了。”
小娃娃突然开口,许宴知思绪被打断,撑着脑袋去看他,对上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眉眼倒是与沈长安有几分相似。
沈长安笑了笑,“樾儿别急,一会儿就回府了,你娘等着我们呢。”
小娃娃点点头,不说话了。
许宴知问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看着她:“沈樾。”
“几岁了?”
“四岁。”
房门忽然被敲响,小厮说沈长安的马车被人撞了,沈长安闻言暂将沈樾留在房中,匆忙下楼去处理。
房中只剩他二人大眼瞪小眼坐着。
许宴知喝着茶,沈樾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半晌说了一句:“你是哥哥还是姐姐。”
许宴知端茶的手微滞,“为什么这么问?”
“爹常夸娘好看,你也好看,可你是男人。”
“好看的,不都是女人么?”
许宴知唇角弯了一下,“世间美丑之分无关男女,女人好看,男人亦也有,待你长大了便知晓了。”
沈樾从椅子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她跟前,仰着头看她,“我能摸摸你吗?”
许宴知俯下身靠近他,他伸着小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又点了点她的唇,最后两只手捧上她的脸,“你好看。”
“我可以娶你吗?”
许宴知:“……”
“不可以。”
“为什么?”
“你还小。”
“那我长大就可以了?”
“……”
许宴知失笑,“你还不明白婚娶的意义。”
沈樾歪着脑袋,“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她娶进来宠着的,我喜欢你,所以要娶你,不对吗?”
许宴知哭笑不得,“婚娶的前提是要心意互通,两情相悦。”
“那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是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如此一个可爱灵动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许宴知想了想,干脆换了问法:“那你为何喜欢我?只是因为外表吗?”
“你好看。”
“这不是能够议论婚娶的喜欢。”
沈樾皱着眉头思索,半晌没想出答案。
童言无忌,许宴知没放在心上。
她捏了捏沈樾的小脸,“回去坐好。”
沈樾点点头,走回去坐好,他小大人似的看着她,“该我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宴知。”
“几岁了?”
“二十有三。”
沈樾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宴知瞧他一脸认真模样不禁想笑,正欲开口说什么一支利箭从窗外射进来,她神色一凛抱着沈樾躬身躲过,她踢翻了桌子做抵挡,紧紧抱着沈樾。
门外有动静,多半是宁肆在同人交手。
窗外有箭射来,暂有桌子抵挡尚没有危险。
她拍拍沈樾的后背,“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好,我会护你周全。”
沈樾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整个人埋进她怀里没说话。
房门被人砸开,宁肆踩着那人胸膛一刀毙命。
他挥刀劈开射进来的箭,挡在许宴知身前让她先离开。
许宴知抱着沈樾下楼,正巧沈长安从外走进来,他一愣,“这是发生何事了?”
许宴知将孩子抱还给沈长安,“赶紧回去。”
沈长安面色一变,“有刺客。”
“你带着孩子从后门走,赶紧离开这儿。”
沈长安不疑有他,连忙绕到后门去。
宁肆从楼上翻身跳下来,对许宴知说:“少爷,我们先离开这儿。”
许宴知上了马车,并未有人拦路。
她倏地拉开车帘,“宁肆,去跟着沈长安。”
“是。”
许宴知独身坐在马车中,车夫问了一句,“少爷,要走吗?”
她捏捏眉心,“去沈府。”
宁肆动作快,赶在刺客那一刀砍下去之前到了,他一刀从后面结果了刺客,迅速挡在沈长安身前。
沈长安捂着沈樾的眼睛,浑身都是汗,见了宁肆终于得以喘息,他抱紧了沈樾躲在宁肆身后。
许宴知的马车很快追过来,“沈大人,上来。”
沈长安连忙抱着沈樾上了马车,宁肆还在同刺客打斗。
马车驶动,往沈府方向去。
宁肆踹开身前的刺客纵身一跃跳上马车,坐在车夫身边。
马车很快便将刺客甩在身后。
沈长安惊魂未定,“怎么会是冲我来的?”
许宴知:“你回去后先告病,剩下的我来处理。”
沈长安点头,他又突然想到什么,“韩伟中告病,是不是也……”
“韩大人近些时日做了什么你可曾知晓?”
沈长安摇头,“知道的不多。”
“无妨,先把你送回去,回头你写下来告诉我,知道多少都成。”
“好。”
许宴知摸了摸缩在沈长安怀里的沈樾,“他怕是吓着了。”
沈长安面有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他出来的。”
沈樾一直紧闭着眼,察觉许宴知摸他,他一下睁开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长安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今日你来见我还有谁知道?”
“应该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我约了人,不知道约的是你。”
沈长安有些紧张,“你说我们俩见面会不会被人发现?”
“难说不会。”
“那怎么办?”
许宴知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急,交由我来处理便是。”
许宴知将沈长安送回府,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她没回府,去了大理寺。
李忠明一听她遇到刺客还吓了一跳,拉着她左右前后的检查有没有受伤。
许宴知拍开他的手,“行了,就不是冲我的,是冲着沈长安。”
李忠明不解:“沈长安为人低调,与你的关系也隐藏的很好,怎会有人刺杀他?”
“今日这事闹得动静不小,你们大理寺来接手,顺便去韩伟中府上走一遭。”
李忠明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许宴知松了一口气,坐下喝茶。
李忠明瞥她一眼,“你今日心情如何?”
许宴知莫名看他一眼,“我看上去心情不好?”
李忠明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
许宴知一顿,“谢辞走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啊?什么?他能跟我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么?”
“没有啊。”
许宴知垂眸,静静瞧着杯中倒影。
李忠明挠挠额头,“谢辞给你写信了吗?”
“写了,报了平安。”
他欲言又止,“他没说别的吗?”
许宴知放下茶杯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李忠明一讪,“没什么,就问问。”
许宴知静了一瞬,轻吐出一口气,“谢辞说,你要让李衍认我做义父。”
“为什么?”
李忠明眼一瞪,“这哪有什么为什么?怎么?黎家那俩小崽子可以,我家的就不可以?”
许宴知瞥他一眼,“可以。”
“这还差不多。”
“只是想到,我孩子还挺多的。”
李忠明嗤笑,“这些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挨着你。”
她煞有其事点头,“可能我比较讨喜。”
李忠明笑骂,“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