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三日,未得安生。
氏族老宅又派人来过一回,无功而返。
地州闹了洪灾,朝中商讨赈灾事宜。
女子学堂的建立尚在推进,翰林院内部却出了问题,致无人接手学堂建立之大局。
洳焦遣使臣入沅,鸿胪寺准备接待事宜。
卫国公卫枋年与兵部侍郎顾近斯勾结贪污,私将兵备据为己有,圣上震怒,当即下令彻查,卫枋年由大理寺关押,顾近斯由刑部关押,都察院从旁协查。
私用兵备本就犯帝王忌讳,一经查出便是满门抄斩,但碍于卫枋年身份微妙,此事便有了缓和的余地。
卫枋年是瑞阳王一方的人,所谓缓和,不过是靳玄礼需要切实的证据能将罪名直指瑞阳王,故没急着发落,看似明查实则欲牵扯定罪。
死一个卫枋年没什么,若是能牵扯出瑞阳王狼子野心才是一步好棋。
仅仅三天,诸事纷杂而来。
许宴知的风寒大抵是因初时讳疾忌医拖得太久,三日一过好转甚微,喉咙开始发痛,一入夜便浑身发热。
病虽未愈,但禁足一过总是要忙正事。
地州洪灾凶险,派去赈灾的官员需有治洪经历,由吏部推举人选,都察院审核官员案卷,最后向靳玄礼上报名单。
翰林院内部之事外人不好插手,但女子学堂建立诸多事宜不可无人接管,许宴知不得不频繁出入翰林院操持建立学堂。
洳焦事宜由阮正倾全权负责。
至于卫枋年一案,大理寺有李忠明,刑部有薛城,都察院是从旁协查,摊到许宴知头上的差事不算多。
景王与柯简之这一条线被许宴知交由陆戎珵负责,她如今重心放在女子学堂建立和卫枋年一案上,实在无暇分神。
病忌劳累,如此一番操劳实难痊愈。
许宴知鼻音散了一些,听起来没那么稚气,但喉咙疼得厉害,夜里顶着浑身发热处理公务熬得太晚,翌日嗓子便哑了。
告了假没上朝,却去了都察院当值。
付白拿许宴知没法子,守着她把药喝完。
嗓子一哑,许宴知干脆不开口。
“大人,这是爨州监察使上报的折子。”付白道。
许宴知笔下一滞,抬手去接,仅是看几眼便扔到一边。
一通废话。
她打了个响指示意付白,一指奏折,摇了摇头,又提笔在纸上写下“吏部”二字。
付白想了想:“大人的意思是,让吏部直接罢免爨州监察使?”
她轻一颔首,又写道:给过机会,既不要,无需留。
付白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许宴知捏捏眉心,罢免了齐辋,应是帮了谢辞,也不知他眼下在爨州情况如何。
“大人,”张戬从外急匆匆进来,“翰林院那边请大人去一趟。”
许宴知应一声,将笔搁下,站起身往外走。
待她赶到翰林院时场面有些混乱,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文彦看上去被气得不轻,被扶到椅子上顺气,几个翰林院的新臣站在不远处,神色不忿。
她骨节敲敲桌案,没言语。
片刻后有人道:“许大人,你给我们评评理,文大人未免太欺负人了,就因为我们是新入的翰林院就能如此欺辱吗?这是什么道理?”
许宴知一抬眼,那人又道:“文大人是掌院学士,翰林院是他说了算,但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吧?”
“什么事都不让我们接手,生怕我们会抢功劳一般,不仅如此,还事事打压我们。”
文彦身边的小吏皱眉道:“胡说,大人何时打压欺负过你们?分明是你们好高骛远,看不上自己手里的差事,想来抢别人的差事。”
许宴知一言不发,坐下来端茶轻呷。
双方吵吵嚷嚷,张戬留意着许宴知的神色大喝一声,“吵够了没有?我家大人公务繁忙,还要来处理你们这烂摊子。”
众人一时噤声,想发作又碍于张戬是许宴知身边的人,一言一行皆是她授意。
许宴知安静饮茶,张戬继续道:“在其位谋其职,这个道理各位大人不会不知道吧?眼下你们翰林院内部到底有何矛盾不是我家大人该操心的,但涉及女子学堂的建立,我家大人才从百忙之中过来。”
“今日之事也简单,既然翰林院庙小容不下诸位大人,那就请诸位大人另谋高就吧。”
张戬一番话说完众人面色各异,按道理说这话是轮不到他来说的,在场的人皆是正儿八经的官员,如今被一个官吏毫不客气的说了一顿,心里头多少有点不好受。
但瞧许宴知神色平平,显然此话也是她授意的,心中再不好受也只能忍着。
许宴知放下茶盏,抬眼去看张戬,他又道:“当然了,我家大人到底不是你们翰林院内部的人,此番也只不过是提个建议,该怎么做还是要诸位大人自己。”
文彦似是缓过劲儿了,他是真将张戬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当即一拍桌案,道:“我乃翰林院掌院学士,诸位许是看我年纪大了,所以觉得我好欺负,但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罢了,对我不满大可提供证据向都察院检举,亦或是上书圣上要求罢免我的官职。”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你们就都得听上官的安排。”
“若是觉得庙小,那就另谋高就。”
“翰林院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那几人一慌,他们原意不是自断后路,本以为这么一闹或许能捞点好处,谁知许宴知一来什么话都不说直接逼着人另谋高就。
他们几个都是新晋的官员,脚跟都还没站稳哪里有另谋高就的本事?
这与逼他们辞官有何区别?
张戬将那几人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俯身到许宴知耳边说:“大人,属下瞧着那几个人的神色,怕是觉得是大人在断他们的后路呢。”
许宴知轻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戬点点头,说:“我家的意思是,文大人若是能自己处置那她就都察院了,毕竟我家大人也不是闲人,若是文大人狠不下心,我家大人也乐意代劳。”
文彦自是要交给许宴知来处置的,不然也不会让人把她请过来。
他年纪大了,容易心软,故这种事只能由别人来做。
文彦道:“许大人虽不是翰林院内部中人,但毕竟是副都御史,本就有处置官员的权力,你们既不愿听我的,那就由许大人来定夺。”他说完做出一副头晕姿态,被身边小吏扶着下去休息。
文彦一走,翰林院中能保他们的人就没了,一时间彻底慌了,皆跪地求许宴知从轻发落。
许宴知松闲靠着椅背,睨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她抬眼示意张戬,指了方才这几人中叫嚷的最厉害的那人。
张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默默记下。
许宴知并未赶尽杀绝,杀鸡儆猴足已。
其余的人罚一罚也就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
那个被张戬记住的人在许宴知走后不多时就被押到都察院。
许宴知说不出话,恰付白办完事回来,便将那人交由付白去审。
喉咙疼的厉害,阿桃来送过药,又给她带了梨汤,阿桃到时才发觉她在发热,偏生硬撑着不同人说。
阿桃又气又心疼,说也说不得,骂又舍不得,只能自己忍着情绪守着许宴知喝药。
许宴知喝完药又重新提笔,阿桃夺了她的笔,“才喝了药,歇一会再处理公文。”
许宴知看她一眼,点点头应了。
阿桃本以为许宴知要眯一会儿,就坐在她身侧守着,岂料她没打算睡,就这么坐着,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谁也没动。
阿桃:“……”
“发呆算歇吗?”
许宴知一下笑出来,摇摇头。
阿桃继续道:“你得把眼睛闭上,养养神才是歇,不是在这同我大眼瞪小眼。”
许宴知继续摇头。
阿桃哑然,瞧着许宴知实在说不出重话,她本就生着病神色有些恹,眼底没有往日的清明,多是病气带出来的湿润,一言不发的摇头,不自觉透几分无辜和乖巧。
阿桃软下声来,“你还在发热,不能太劳累,就眯一会儿,耽搁不了多久。”
许宴知想了想,摇头,她本意是想说身上不好受,睡不着,但又说不出只能摇头,要写下来笔又在阿桃手中。
阿桃叹一声,走到许宴知身后帮她捏肩,“不想睡就不睡吧,神思放空一阵也是好的。”
“老宅今儿派来的人被我劝回去了,原是说不见着你不走的,但我说他们这么隔三差五的来你会烦的,说了几句就劝回去了。”
许宴知应一声,阿桃又道:“尽疏道长和小侯爷都给你寄了信,你还没来得及看,回头别忘了看。”
“还有顾大人,我来时碰见他了,他本是要来看你的,但是半道上被人拦回去了,晚些直接来府上找你。”
许宴知仰起头看她,意有不解。
阿桃把她脑袋扶回去,解释道:“你染了病,他是你师兄自是要来看你。”
“不是我说出去的,你一有什么事儿都是李大人他们几个相互知会的。”
许宴知又仰头,阿桃又把她脑袋扶回去,“别动,你听着就成。”
“……”
“我今晚给你炖汤喝,你下了值早些回府。”
“明儿制衣师傅要来给你量身,我早就想着要给你做几件衣裳了,你一直没空。”
“你不说话也好,你不说话就回绝不了,什么就都是我说了算。”
“你平日吃的零嘴我都收起来了,等你病好了再给你备上。”
一提零嘴,许宴知急得要说话,一开口哑得要命,“不……行。”
阿桃铁面无私把她脑袋再次扶回去,充耳不闻,“喉咙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