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暗潮湿,墙头一方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光不多却在昏暗的地牢中格外显眼,牢房中始终散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墙角除了青苔还长了蘑菇,草垛中窸窸窣窣的响着,不知是虫子还是老鼠在钻。
许宴知手脚被困在木桩上,为首的刑官手中将鞭子浸泡在盐水中,面上得意眼神轻蔑,“许大人,不,不该叫你许大人了。”
“许宴知,进了这里你就得有个准备,我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拿着鞭子朝许宴知走近,正要挥鞭时被小吏匆忙的声音打断,“大人,刑部那边来提人了。”
他闻言面色一变,往地上啐一口,“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小吏擦擦额头的汗,“大人,这许......许宴知虽然入狱,可这大理寺和刑部都盯着呢,还是先不要急着用刑吧?”
他冷哼一声,一把将鞭子扔在地上,阴狠的盯着许宴知,“不让用刑那就用别的法子。”
他走过去一拳打在许宴知腹部,她眉头紧蹙却是一声不吭。
“嘿呀,还挺能忍,”他见状抬手用力一拳打过去,“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又是一拳,最后被小吏拦下,“大人,差不多了,一会再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他冷哼一声,朝许宴知脚边啐一口,“老子先放过你,等刑部的人审完了你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老子再好好折磨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吩咐小吏解了许宴知身上束缚。
小吏额头冒着汗,帮许宴知解了绳子领着她出了刑房。
回牢房后小吏一边锁门一边低低道:“许大人,刑部的人马上就来了,你先在这缓缓吧。”
许宴知没应声,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小吏走后她眉头一蹙,腹腔痛意难忍她疼到跪弯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胳膊着地垫着额头,面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吐出。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宴知撑着地支起身子,擦擦嘴边的血迹和额头汗水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倒了半杯水放在跟前。
“许宴知,你没事吧?”
来人是薛城,他催促着小吏赶紧开锁,伸着脖子去看许宴知的情况。
许宴知手扶着杯子,淡笑,“无妨,这案子是你来接吗?”
薛城点点头,“圣上钦点我来负责,”他快步走近牢房,见她除了面色有些发白之外没什么别的异常稍稍松了口气,“我上书请示过了,将你关押到刑部牢房去。”
她轻颔首,“有劳你替我安排了。”
薛城摆摆手,“说这些作甚,走吧。”
许宴知应一声,站起身跟在薛城身后走出去。
“张春兰死了,自尽。”
“猜到了。”
薛城又道:“李三倒是活得好好的,但被瞿国公保护起来了,说是欣赏他冒着被你灭口的风险在朝廷上指认你的勇气。”
她扯扯嘴角,面色又白了几分,“真是一出好戏。”
“诶,还有——你怎么老走在我后面?”
许宴知笑着解释,“我不是官身,总不好和你并肩。”
薛城嘟囔着要把她拉上前来,“诶呀我不讲究那些。”
许宴知拍拍他手背,“这里毕竟人多嘴杂,还是守些规矩吧。”
薛城一听觉得有道理,“也是。”
他一边走一边念叨,“你出了这事李忠明他们可担心得不行,你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停官就是下狱的,真是遭罪。”
她淡淡道:“谁知道呢。”
二人出了地牢,薛城这才在阳光下看清了许宴知煞白的脸色,他吓了一跳,“我说你怎么非要走我身后呢,故意不想让我看见是不是?”
他连忙扶着许宴知,“快先上马车,到了刑部我给你找大夫。”
许宴知手腕一转紧紧抓上他胳膊,“还请薛大人莫要告诉李忠明他们。”
“可——”薛城看着她眼底的坚决一愣,一咬牙道:“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
她松了口气,“多谢。”
二人到了刑部,薛城急忙要请大夫却被许宴知拦下,“薛大人,大夫就不必了,眼下我有罪在身怕是不合规矩。”
“可你看起来——”
许宴知打断他,“无妨,我歇一歇就好。”
“薛大人,正事要紧。”
薛城叹了叹,“好吧。”
......
夜里半梦半醒间察觉有人,许宴知当即警惕。
被人一把按住,“好孩子,是我,你刘世叔。”
她迷迷糊糊睁眼,这才发觉眼皮沉得厉害,她试着动了动却是浑身酸软,刘文芩拍拍她额头,“好孩子睡吧,我给你把把脉,你睡你的。”
刘文芩把完脉开了方子吩咐人去抓药,自己坐在榻边陪着她。
许宴知睡得不安稳,脑中昏昏沉沉,不知是梦见什么她一声不吭默默流泪,不消片刻枕头便湿了一块,刘文芩看得心疼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宴知,别怕。”
她闻言眼皮动了动,一把抓上刘文芩摸她脸的手,略有哭腔低软一声,“爹。”
刘文芩当即眼眶湿润,凑近道:“宴知,爹在。”
“爹,爹......”
“爹,别不要我。”
“爹,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爹,我想你。”
刘文芩哽咽道:“好孩子,睡吧,爹陪着你。”
他俯下身抱着许宴知,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安抚,“睡吧,睡吧。”
许宴知无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眼泪不断隐入枕芯,身子微微蜷缩着宛如受伤的小兽缩在角落低声啜泣。
她无声的哭,不知哭了多久又默默睡去。
刘文芩抹一把眼角的湿润,探探她额头的热退了没有,就这样陪着她坐了一夜,天快亮时才起身离开,又吩咐人在她醒后把药送过去。
许宴知醒后盯着头顶愣了片刻,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何处,她坐起身来正巧有小吏来送早食,她盯着小吏问道:“昨夜有大夫来过吗?”
小吏点点头,“是刘太医。”
得知是刘文芩她稍稍放下心来,又问:“还有谁来过吗?”
“李大人来过,但刘太医说你发热需要休息就没让他进来。”
“大人,用早膳吧,”小吏说着把一碗汤药放在一边,“刘太医吩咐了,大人得按时喝药。”
她点点头,“知道了。”
许宴知用了早膳又在小吏的视线下把药喝完,实在无事可做干脆躺在榻上整理思绪。
许是因喝了药,她想着想着便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喵~”
察觉耳垂一湿还有些刺,她一下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幽兰的瞳孔,一人一猫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直到阿桃的声音响起,“你不在它闹腾得厉害,所以我就带它来看看你。”
阿桃背对着她在整理带来的衣裳,“刘太医来过,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放心吧我没让小少爷知道。”
“我找过薛大人了,他同意我把猫带进来给你作伴,它吃的我也一并带来了。”
阿桃背对着她手里忙活个不停,说着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它就认你,你就养着吧。”
许宴知失笑,“这可是在牢里,谁在牢里还养猫啊?”
阿桃顿一下,压下哽咽竭力维持平静:“那有什么办法?你不在它就叫,吵死人了。”
“反正我是把它交给你了,省的吵我睡不着。”
许宴知盯着她后背,“阿桃,你过来。”
阿桃摇摇头,“还没整理完呢。”
许宴知抱着猫坐起身来,“阿桃,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阿桃低低哽咽一下,“谁,谁担心你,我才懒得担心你呢。”
“哦~”
“哦什么哦,我说了不担心你就是不担心你。”
她捏着猫爪子,“那你别哭了,给我笑一个。”
“我没哭。”
许宴知悄声走近,突然捏了一把她的腰,吓得她抖一下,红着眼眶瞪一眼,“你有病!”
许宴知笑着点头,一本正经道:“对啊,这不是正按时吃药呢嘛。”
她在背后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阿桃肩膀上,“阿桃,放心吧,这只是暂时的。”
“你乖乖等我回家,好不好?”
阿桃叹了叹,“好,我知道了。”
她抱着猫捏着它的爪子拍拍阿桃的脸,“越来越爱哭了你,羞不羞?”
阿桃脸一红,“你烦不烦?”
她瞪许宴知一眼,转身出了牢房,“我不收拾了,你自己收拾吧,我走了。”
许宴知看一眼已经收拾完的东西不由笑了,抬着猫爪子朝她挥手,“慢走哦。”
阿桃:“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