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姥姥环顾一圈,说道:“诸位可以不信这白鲟,也可以不信老身;我已知会山南的胡叟,他家孙女儿是个有造化的,在有道真修身边做了个小宠。不如问问他,冒犯仙真该当何罪?”
众妖无言。
那白衣秀士见大势已去,转身便要遁走。
白寄真一道剑光将他从遁光中打落,“别急着走啊,此事还未分明呢。”
一道遁光从南边落下,一副老员外打扮的胡叟匆忙赶到。
胡叟先是向白寄真和桑姥姥拱手作揖,捋了捋胡子上前分辩。
这老狐狸携子孙居于山南的荒坟,他也是运气好,在陪葬品中寻到几本道书,修成了粗浅的卜算之术,在这鹿鸣山中也算是号人物了。
只一眼,这胡叟便大惊失色,“确是有天职的神仙!”
“这可如何是好?尔等可是闯下大祸了!”
胡叟转头看向群妖,身体一颤险些软倒在地。
众妖此次围攻宁远,已是遭了天道厌弃,本就没多少的气数全都被削了干净。即便宁远不追究,此后也会诸事不顺,少不得要在雷劫中化为灰灰。
这胡叟心底到底有些沟壑,若是让众妖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怕是会不管不顾的强攻下去,争这一线生机。
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当即心念一转,喝道:“你们速速去取来山中宝药,也好将功补过,与上神结个善缘。”
众妖见胡叟这般作态,心中已是信了七分,一听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即搜罗起天材地宝将功折罪。
宁远醒来时,只见满眼山高水清,层峦叠嶂,风景绮丽,美不胜收。
风邪从无忧树上飞下,将他昏睡时发生的诸事尽皆告知。
在宁远苏醒的第一时间,神魂深处的符诏便已联通天道,将此界详情尽数悉知。此界人神混居,各尽百姓都崇道敬神拜仙礼佛,无论是神是仙,此界都是个好去处。
不仅如此,天道还赐予宁远六品行瘟使者的天职。此职乃是天授,不受瘟部主使管辖,是有资格听调不听宣的。
此时夜色正浓,天上一轮明月清光濯濯,将凝月崖照得格外清雅。
崖上一株桑树闪动青光,鹤发老妪从中走出。
那桑姥姥恭敬的行了一礼,“拜见上神。”
宁远双手合十,含笑还了一礼。
“善信不必多礼,此番却是要谢过善信维护之言。”
那鱼女也从水中跃出,闻言暗道:‘果真如我所料,这人脑后圆光隐有佛家般若性光之韵,莫不是行菩萨道的佛门大士?若真如此,此番机缘着实不浅。’
白寄真忙上前见礼,复又说明其中缘由。
此时的宁远身负明光,脑后悬有一轮皎洁净月,可谓是派头十足。额前法眼一睁,便知晓白寄真所求为何。
这鱼女已是功行圆满,足以飞升天界。只是她出身异类,并未积累足够的善功,就算侥幸度过雷劫,也只能去往第一重太皇黄曾天、第二重太明玉完天这等下天中做个无名小仙。
虽说也算是得了正果,不必再受生老病死轮回之苦。可这天上也不是没有纷争,似她这等异类修士飞升上去,法力道行都是末流,自然会被人看轻。这等小仙在偌大的三十三重天中不过是底层人物,谁都可以对他们呼来喝去,与洒扫楼台、护持仪仗的仆役无甚区别,只是有个仙官玉女的名号,好听些罢了。
更不用说天规森严,那天条可不是开玩笑的,但凡有个差错便是触犯天条!轻则受顿皮肉之苦,重则褫夺好不容易修持才得来的功果,被贬为凡人。
是以此界修行有成之辈多有不飞升的,而是在凡间厮混,宁愿顶着一千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也要做个无拘无束的散仙。
“晚辈所修持的九品水源经已无前路,还请大士开示。”
说着,这鱼女就重重的跪了下去。
宁远却只觉得头疼不已。此界修行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境,在往上便是羽化飞升,可称仙人。
若只论功果,他在天庭可尊为上神,佛门可为菩萨,道门可称上仙。但若要论起法力,在不动用木杖和金罐的情况下,他也只比这差着善功就可飞升的鱼女强的有限。再者他对此界修行之法并不了解,贸然出言怕是会适得其反。
正思量间,那胡叟也赶了过来。
宁远转头看去,只见这狐狸精身上妖气极淡,竟有些微功德加身。这一窝狐狸但凡在山中遇见迷路的猎人药郎,都会悄悄把他们带出山去,免得他们落入精怪口中做了血食。
日积月累之下做了许多善行,也难怪子孙后代之中会有祥瑞白狐诞生。
玄中记有言:“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盅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那胡叟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白裙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身妖气都被善功化去,不见野狐腥骚臭气,颇显清丽颜色。
这些女子个个神色妩媚,难得的是媚而不妖,眼中清明透彻,宛如画中仙子。
胡叟领着家中晚辈上前见礼,这些如玉丽人广袖飘飘,逶迤拜倒。
宁远微微颔首回礼,沉吟片刻后对鱼女说道:“你心智之坚定实是生平罕见,修持之水源经不甚高深,却能从中悟出冰魄寒光之法,已然修成上乘根基。”
“只是你入道时借用了别人的法力冲开窍穴,却是大大的不妥。你入门时所修成的第一道法力中混入了旁人的法力,根本驳杂,以致进步不能。必得精纯根本法力才可脱出其中桎梏。”
白寄真忙道:“大士容禀,我本是东海龙宫中小小侍女,蒙公主垂青才踏上修行之路,此等恩德如山如海,小妖无有怨言。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怪不得旁人。”
“你能如此想便好。”
宁远笑道:“若要精纯根本法力,你却少不得要受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