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晨光熹微之时,萧乐和匆匆赶来,在凝月崖上四处寻找遗失的阳和宝玉。
风邪从木芙蓉中探出头,化身小童迎了上去。
“那少年,你可是在找这个?”
萧乐和正发愁,见风邪手中所捧之物正是自己昨夜丢失的,不由大喜过望。
“多谢这位小友了。”
萧乐和郑重其事的拱手作揖,“此乃家母所赠,万万不可有失。”
风邪不舍的看了阳和宝玉一眼,扭头把宝玉递回去:“多谢你昨夜涉险相助白姐姐,来日必有厚报。”
木芙蓉摇落一地繁华,从树后走出一个红裙少女,她笑着说道:“尊驾留步,此间主人相邀,还请入内一叙。”
这少女是这株木芙蓉中生出的精灵,这些时日在门前听得宁远讲经说法,已生出灵智。为报此恩,化出女身,执意在宝刹中做个洒扫迎接的侍女。
宝刹被宁远以法力遮掩,先前萧乐和转了几圈都不得门而入,这才需要接引。
绕过木芙蓉,那片深林竟是另有乾坤。萧乐和眼前豁然出现一栋木质小楼,楼中装饰的颇为精巧,便是他这等大家子弟也忍不住赞其雅思。
“请。”
宁远一身缁衣,含笑为他倒了杯野茶。
“山野隐士,没什么好东西,还请莫要嫌弃。”
萧乐和连连摆手,“居士言重了,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蒙居士青眼相邀已是万幸,哪有我这客人嫌弃的道理。”
宁远闻言笑意更盛,“世人大多庸庸碌碌,难得有如你这样的明白人。”
萧乐和也知晓面前这位山中隐者不是个简单人物,虽不知他为何邀自己入内一见,但观其气,不见血煞凶戾,非是邪魔外道之流。
清茶入口苦涩,但片刻之后却又回甘生津,别有一番滋味。
“居士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品过野茶,萧乐和正色道:“若有吩咐,但说无妨。”
宁远从广袖中取出一盏七星灯放在桌上,说道:“我倒真有件事想烦请你相助。”
这盏七星灯还是宁远从龙虎山老道士手里得来的,是宁远相助搜捕黑傩神王并所得的报酬,不过当时拿到的是一盏残灯,价值大打折扣。
后经宁远重新祭炼,以金轮宝、白象宝、绀马宝、神珠宝、玉女宝、居士宝和兵主宝成就,以轮转法门熔炼合一。
若有人持灯颂经,行正法,便可受佛法加持,得好相、财运、长寿、无病无灾等种种外相福报。
萧乐和见灯花中似有菩萨宝相庄严,光辉灿烂消除恶业,当即问道:“不知这位菩萨可有名号?”
“此菩萨名为度难母,又称施安乐菩萨,以其既得广博之身,身心安乐,为一切众生作诸事业而生无量福故名。菩萨于离畏怖如来座下听讲,依施诸恶鬼饮食,行大功德。”
所谓离畏怖如来,即释迦如来。
秘藏记本曰:“离畏怖如来者,所成作智用变化身也。住六道四生界,无畏怖也。”
度难母如今在释迦如来座下挂了名,是正经的佛门菩萨,品秩也往上升了不少,已是六品红诏极致,只差一步就能和金刚手菩萨相一样迈入金诏等级。
萧乐和神念探出,果真来到一方西天极乐世界。如来于莲台上拈花讲法,一众菩萨罗汉侍立一旁,其中一位身披彩光的端丽菩萨抬头和他对视,点头露出浅笑。
灵山不在彼处,就在众生心头。
若一朝觉悟生出善心佛性,便是远隔天涯也像是近在咫尺。
那端丽菩萨立于功德莲花之上,左手执尊胜河子果枝,右手托一金钵,身披彩衣,身后有功德金轮并祥云飞出,真真是位有德大士。
萧乐和心中仅剩的一点怀疑也被打消,虽然之前未曾听闻这位施安乐菩萨有何灵应显现,但于上首端坐的释迦如来却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得见如来,便是照见本心。有诗云:“照面不用镜,布施不须财。端坐念真相,此便是如来。”
有情众生,皆有佛性。发现自性,寻找真我,迷人若悟心开,与大智人无别,何不从于自心顿性真如本性? 识心见性,自成佛道。若向身中觅自身,即是成佛菩提因!
此为大乘佛法的布施度化真意,不是以自身照亮别人,而是点亮别人的本心。
萧乐和受了一点智慧光,便被送出灵山极乐世界。
“居士莫不是要让晚辈为施安乐菩萨扬名?”
萧乐和说道:“却不知这位菩萨可有经文传颂?晚辈也好向家母求问一二。”
萧氏女所在的水月庵乃是个供奉观音菩萨的庵堂,其根本法水月琉璃法身以幻术入道,却也有些名声。
“若有缘法,自然会知晓施安乐菩萨之名,不必强求。”
宁远笑道:“却是要你费些功夫,求得百家灯火点燃此灯。”
这不是什么难事,却真真要把人琐碎死,便是萧乐和也忍不住皱眉。
这法子要取得百姓家中残烛,壮大宝灯中灵性,所得灯火越多,其中所含的愿力也就越强,少有修行人能耐得下性子放下脸面登门祈求施舍。
萧乐和受了施安乐菩萨的一点智慧光,宁远又好心将母亲所赠环佩归还,这两桩因果不可不报。
虑及此处,萧乐和叹道:“晚辈自当尽力而为,不知前辈需搜集多少灯火?”
“并无定数。”
宁远笑意不减,“到时候你自然知晓何时收手。”
搜集灯火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修行,萧乐和虽说天资聪颖,但一直被保护在温室里,见到的都是众人好的那一面。生平仅有的挫折便是不被外祖父所喜,受族人冷眼而已,和那些不得不在泥泞中打滚,只为偷生的真正底层相比根本不够看。
而且宁远这么做也是考虑到了白寄真和他之间的情劫纠葛,若有一日事不可为,今日萧乐和做的一切便有可能挽救一场悲剧。
今日因明日果,一切都交付在萧乐和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