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虽对朝局不胜在意,怎奈何那旱魃护法身具天命,估摸着旱魃出世的时机便可对朝堂局势了解个七八分。
佘邑发现摩尼珠并不完全是意外,哪里就这样巧了?他走水化龙功败垂成之后还如此顺当的做了平阳江水神,管辖领地就在叠水山侧;他占据地利优势,若无宁远横插一脚,早晚能把那颗摩尼珠拿到手。
那他因此误打误撞放了旱魃也是情理之中,这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由不得宁远不多想。
既然自己已经入了这盘棋局,主动应对总比被动来的好。
想到这里,宁远便将昔日顾维钧所赠的水府符节取出,刻上敛气藏迹的符文送上。
“令公子着实是个有造化的,我一介化外中人,身无长物,便以此符相赠,做个见面礼罢。”
曾丽华知晓宁远不是凡人,只当他是自谦,忙欢喜的将护身符接了过来,当场便为儿子戴上。
“多谢尊神吉言。”
曾丽华见这护身符灵光暗藏,不似凡物,当下心中更是感激。
“还请尊神留个名号,我与夫君定要为尊神立庙添香,以报此大恩之一二。”
宁远这见面礼却是送到曾丽华心坎上了,她本已了无生趣,虽因宁远相助捡回一条性命,可父母亲族都已魂归冥冥,只余她一个孤鬼,便是苟活于世,又有什么趣?
直到与李睿结为夫妇,得了李纪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才算在世上有了牵挂。夫妻二人恩爱和美,都将这独子视作命根子,唯恐他有个闪失伤了去,哪能不对宁远感恩戴德。
宁远摆手道:“很是不必。若要谢我,多做些善事也就是了,不必这般大费周折。”
曾丽华闻言愈发心悦诚服,极力留客不得,便让侍女奉上财货盘缠相酬。
“尊神切莫推辞,我自然知晓尊神不是个看重财货的,只是身处红尘俗世,难免要用到这些个阿堵物,却能省些麻烦。”
曾丽华亲自捧了盘缠送上,“妾身一介凡夫俗子,也只有在这等俗物上报答一二,还请尊神看在妾身一片诚心的份上收下。”
见曾丽华这般言辞恳切,宁远却也不好推辞,接过盘缠便叮嘱道:“我有一言相赠,还望夫人谨记。”
曾丽华不敢怠慢,忙退去两个亲近侍女,附耳过来小心听着。
“若是有朝一日你家有难,不妨往平阳江上一行,或有转机。”
说罢,宁远又看了一眼襁褓中的李纪。只见那潜龙之相已收敛许多,化为一尾三尺长的白鲤,口衔护身符,正对着宁远连连点头不止。
宁远微微一笑,借轻风遁去不提。
春雨绵绵,便是官府出力修整的官道也处处是泥沟。可来往的农人脸上都挂着笑,一点都没有抱怨天气的意思;所谓春雨贵如油,田地里播下的种子刚长出新苗,正盼着这场雨呢,自然一个个欢欣鼓舞,面带笑意。
可对赶路的客商而言,这如酥小雨却是恼人的紧。便是骑马驾车的人,在这泥路上奔驰也免不了溅上满身泥泞。
押货的马车更是麻烦,车轮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坑里动弹不得,众伙计也不能舍了货物避雨,只能冒着染上风寒的危险加紧处理。
这场雨却让路上的驿站得了生意,行商旅人为天气所阻,都不耐寒意,便在驿站驻足,免不了要碗热茶姜汤驱寒。
此处名为津宁府,往东连着平阳江北岸,又有官道相连,直至码头渡口,客商络绎不绝。
宁远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柳堤草岸上,悠闲之态与沿路的匆忙商旅截然不同。
等到日暮时分,他才慢悠悠的到了驿站。
店里伙计忙的热火朝天,到处转着添热茶送姜汤,难免有些疏忽了独自一人的宁远。
宁远却也不急,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取了陶碗倒了杯冷茶。
这官道旁的驿站自是官驿,本是供朝廷信使歇脚暂住的,等闲不接待商旅。
无奈朝廷拨款越来越少,驿站难以为继,便做起了客店的生意;倾颓之势,可见一斑。
眼看这场雨没个停的迹象,入夜反而有变大的趋势,众人便在驿站中住下,等到明日雨停再行出发。
大堂里,几个饭毕的客商闲来无事,三五个的聚在一起,天南地北高谈阔论起来。
宁远只要了碗杂粮饭,就着春日新鲜野菜,淡饭黄齑用了。
此处是个交通要道,还有驿馆在此,便有几个配着长刀的村里乡勇巡逻,这会子也在大堂避雨。
那几个客商先前喝了些黄汤,聊起南边闹起蝗灾,百姓又没了存粮怕是只能流离失所,话里话外不免有些抱怨朝廷昏聩的意思。却被那几个乡勇借机生事,很是榨出些油水才罢休。
虽说只是舍了些小财免灾,但经此一事,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没了意头,匆匆洗漱一番便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