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底下的水府,面色发青的白寄真靠在榻上昏昏欲睡,没有半点精气神。
宁远只一眼便知晓她是着了禁劾压胜的法术,且不是一般的咒术,大阿修罗成就法中便有此术记载,被施咒者无不大伤元气,长则十几日短则三两日,便会一命呜呼,见了阎王去。
此法诡异,连施咒者自己也绝讨不了好!折损功德,有伤阴鸷还在其次,自身福源都会因此败去,即便活下来也会霉运缠身、困顿不堪,三天两头就会有个小灾小病,身边亲朋好友也会被连累,总之绝不会好过就是了。
这又是谁与白寄真有如此深仇大恨?拼了性命也要用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毒法术?
宁远取了金钵在手,钵中净水流出,浸润白寄真身躯补益亏空的精气。
此法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虽暂时稳住了白寄真的伤势,但只要这咒术一日不停,白寄真便恢复不得。
宁远也试过掐算施咒之人的所在,可将与白寄真结下因果的人都算了个遍,却是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当下便摇头叹道:“此法需摄得一缕气机方可施为,且施咒之人很是小心,以大法力将因果搅乱,没露出半点马脚。我只能维持现状不至继续恶化,想过这一劫还要靠你。”
萧乐和一愣,忙道:“还请大士明示。”
“你二人早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妇,气机相合。如若你能为她分担一半诅咒,她便有机会熬过去。”
这便是夫妻姻缘的不可思议之处。
男女之间许下白头之盟,写下婚书禀告天地;夫妻对拜之后,彼此气数便就此相连,时日一久,气机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彼此真心相待,便可借此名分祸福与共。
宁远停顿了片刻,又道:“只是此法凶险,若是有个差池,怕是连你都要搭进去。生死间有大恐怖,你须得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行事。”
萧乐和立刻答道:“我与寄真已是夫妻,这是应有之义。且她无端受此厄难多半是因我所累,我怎可袖手旁观,毫无作为。”
宁远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展颜笑道:“好一个端方君子,先前我见白寄真落入情网还甚觉可惜。如今看来,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罢了,你既是可托付之人,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将七星灯还来。”
萧乐和忙依言取出七星灯。
此灯原已残损,后被宁远以佛门七宝修复,如今又承载萧乐和搜集的万家灯火,已是模样大变。
摩挲着手中神光暗藏的七星灯,宁远张嘴轻轻吹了口气,数朵金莲从宁远口中飞出,承载着万家灯火落在白寄真周身布下阵势。
“你且守在此处,小心看顾灯火。”
宁远收了七星灯,笑道:“勿忧,只要这灯火不灭,白寄真便可留得性命。即便有个万一,你那父亲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了,大不了你夫妻二人借此机会远遁,去到云梦泽做个山水之神也未尝不可。”
萧乐和这才放下心来,盘腿坐在白寄真身边守着她。
宁远将袖中冒出来的风邪又按了回去,转身出了寒潭水府。
寒潭之上早已有人等在那里,宁远不由调侃道:“想不到你这情圣的儿子竟是个情种,这便是所谓的歹竹出好笋吧。”
云中君摸了摸鼻子,笑道:“此话不通,所谓多情便是无情,我是个最无情的人,又怎么当的情圣之名?”
宁远今日见了萧乐和为白寄真甘冒奇险,心中也是颇有触动,叹道:“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情’字,所以作出伤风败俗的事来,还自谓风月雅士。却不知这等因样貌所起的情欲最是浅薄。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若是这情只是因一时贪恋美色而生,又哪里能长久?”
说罢,又瞥了云中君一眼,“你这话说得亏心,若不是顾及萧氏女,你又怎会对冒犯于你的萧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虽多情却也有情,此情至真,就如那花的含苞一样,含而不露,怎么称不上真情?”
云中君神色一顿,复又笑道:“你今日怎的如此多愁善感?莫不是动了凡心,也想一尝情爱的滋味?”
见他不接话茬,又故意岔开话题,宁远也就不再与他继续争论此事,只道:“你那情种儿子不会有事,倒是你,巴巴的追着来却又不露面,却又是所为何事?”
云中君这才正色道:“我知道你早就有了应对之法,我来这儿是想给你提个醒。那次大雩礼后,昊天氏寻我打听你的来历跟脚,我虽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但绝不会是好事,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