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回了水府,水府众臣忙前来迎接,问道:“大王访那卖卦的如何?”
龙君道:“我问他几时下雨,他就说明日下雨;问他什么时辰,多少雨数,他就说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我与他打了个赌,若果真如他言,送他五十两金;如稍有差错,就赶他出去,不许在长安惑众。”
众水族皆是大笑:“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之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他却怎敢如此妄言?”
泾河龙君也随之笑了笑,心中却迟迟不能平静,虽有所悟,却如雾里观花看不清明,甚感烦躁难安。
半晌,众水族正笑谈此事,只听得半空中有人唤道:“泾河龙王接旨。”
众水族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金衣天使,手擎敕旨,径投水府而来。
龙君整衣肃容,恭敬接了旨,展开看时,旨意上时辰数目,与那卦师所言分毫不差!
众水族见龙君面上难看,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声。
只那龟丞相奏道:“大王,那人卜算之术如此厉害,求什么不得?怎的非要与我等为难?莫不是有意如此!”
龙君听了脸色更沉,怒道:“定是受人指使!想来也只有南海那畜生!他不顾夫妻恩情害了我胞妹,又将我那侄儿赶出龙宫,如今还要为贱人之子夺我泾河神位不成!且走着瞧!我定不与他干休!”
山路上提着水桶的沙弥忽然脚步一顿,微微摇头,似有怅意。脚步一转,下了山道,往河边回返。
但见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很有些景致可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岸边几个村妇正淘洗菜蔬,家家升起炊烟,耳中可闻鸡鸣犬吠,好不和乐。
河上一叶小舟驶过,那披着蓑衣的渔翁正张网捕鱼。
沙弥见了便道:“那船家,不知可否载我一程?”
那渔翁见是个小沙弥想要渡河,自然愿意顺手帮忙,忙摇楫靠岸,让这沙弥上了船。
渔翁是识文断字的贤人,自有一番见识,他观这沙弥虽是衣着素净,十指却修长白皙,并无茧子,且隐隐浮现玉质之光;眼神清明庄重,一举一动甚有雅韵,不似寻常少年,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船上有铺盖并桌椅,桌上还设一架焦尾琴,这小小一篷船竟也显得有几分风雅。
渔翁见这沙弥直盯着焦尾琴瞧,便笑道:“此琴所用梧桐木乃是我挚友在山中伐得,你可通乐理?不若抚奏一番作酬。”
沙弥颔首,上前坐定,伸指轻按琴弦,只闻得一缕清越之声,着实算是好琴。
“那便献丑了。”
沙弥十指微动,琴音如水,若隐若现,显出微妙声韵,使人闻之心悦。
渔翁不料这小沙弥在乐理一道上有如此造诣,只住手收桨,听得入神。
这乐声如泉流石上,风过山林,幽林寂寂,众鸟俱寂,令人心折。及至琴声散去,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清明。
斜阳落在水上,一片光辉灿烂。
“真是妙音啊!”
渔翁叹道:“如闻天籁,耳目一清。”
沙弥笑道:“乐乃天音,施主深谙乐理,如何只屈尊做个渔翁?不若入城做个教习,也好过在水上漂泊。”
渔翁摇头,“我却是不耐受人约束,那等高门大户规矩忒多,难得自由。”
沙弥听了只是感叹,那渔翁不由问道:“小和尚这是何意?你们出家人避世修行,不也是为了远离红尘纷扰?”
“施主说笑了,人活世上吃喝用度哪一个不用钱?又哪里能远遁红尘?”
沙弥摇头失笑:“便是施主,不也以捕鱼为业,终日辛劳,又何来隐世之说?”
渔翁听了不由戚戚然。
沙弥又道:“既如此,施主又何必与民争利?你便是弃了此业,也能过得富足,可其他渔人只有这等谋生手段。这河中水族可是有数的,施主多捕了去,焉不知会惹得河中水神不快,令众人都无鱼可捕。”
渔翁哑口无言,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是离不得这人樊笼,这里那里又有甚区别?”
说罢便将鱼篓中水族尽皆放生。
再说那袁守诚,见天色不早,本要收摊归家,忽地灵觉触动,平地多出几分变数。
他乃是术数大家,当即起卦,以眼前天地人三相排布卦盘,以六爻推演,却得了一个大吉之兆。
再往细处推,天机却又一片晦涩,看不清楚。
他费尽心思,最终也只能推算到有位“贵人”将要拜访,此人或可助他成道!当下喜不自胜,忙收拾仪容,斟上好茶以待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