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莽古曾经拉拢过刘奕杰,但刘奕杰对尼莽古并不认同,既然不知道尼莽古是人还是鬼,不知道就自觉靠边站。尼莽古对刘奕杰的靠边站很是不屑。自觉靠边站的,还有顺天府尹刘圣,刘圣也如刘奕杰般的性格,对民众怜惜,对朝廷忠心,不然,刘圣怎么会任顺天府尹?
不知道刘圣得罪了尼莽古什么事,尼莽古就串通几个大臣联名弹劾他,说刘圣在任县令期间,未经朝廷批准,擅自开仓放粮,无视朝廷和爱民如子的皇上,当斩!
黄台吉得到奏报,指示刘奕杰调查,刘奕杰调查后认为,当年刘圣任县令,因天灾导致饿死人无数,为了减少死亡,等不及朝廷开仓批示,为了救民才擅自开仓,刘圣的行为得到民众拥护,不仅一致称刘圣为好官,还交口赞颂皇上,说好官必定是好皇上教出来的,所以,这事不仅不应该弹劾,还应该表彰。
黄台吉收到刘奕杰的调查报告很高兴,收买人心是当前的大事,自己是民众赞颂的好皇上,好皇上怎能处分好官?所以,对刘圣不仅不处分,还给了刘圣一些赏赐,说刘圣是体恤民众的榜样。
这事不仅打了尼莽古的耳光,连豪格也感到有些难堪,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从此尼莽古就对刘奕杰记恨在心。
这次尼莽古事发,也是因为天灾,这场天灾是上天派来的天兵天将,蝗虫,民众因蝗虫流离失所,尼莽古因蝗虫差点丢了命!
先说说尼莽古的钱庄,因为这事与他的钱庄有关。
尼莽古设在京城的钱庄出现了资金链断裂危机,起因是尼莽古挪用了钱庄的钱,兴建了京都盐业批发场。
盐业是大清国赚钱最多的产业之一,尼莽古的商业原本就有盐业销售,连林月耗盐多的火锅底料和味精等用盐,都是在尼莽古盐店里买的。
但尼莽古只有盐店零售,没有盐业批发,很是不甘,就动用各种关系,取得盐业批发权,买了一块地,建起了京都盐业批发场。
京城建盐业批发,尼莽古利用的是豪格的关系,只要豪格暗示一下,京城和附近几个省的盐商就只能通过批发场的批发才能销售,虽然官方对盐业批发并没有这个环节的要求,但豪格的暗示就不能代表官方的要求?谁敢公开与豪格作对?
尼莽古就经常做梦,梦到黄台吉死了,豪格做了皇上,大清国的盐业批发就他一家独大,大得控制了大清国盐业的江山。
批发盐和卖盐的利润太高,高得尼莽古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谁不爱银子呢?再不好意思,赚更多的银子则是最好意思的买卖。
建京都盐业批发场需要大量资金,尼莽古就挪用了钱庄一部分钱,原想边筹钱边做建设边还银子,但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京城开始闹起了蝗灾!
河南河北四川等地蝗虫像天兵天将,铺天盖地迅速向京城方向飞来,各地逃难到京城的人越来越多。商家和民众不仅恐慌,而且对生计的担忧也日益加剧,商家不再有新的银子存钱庄,更多的人则是从钱庄里取出银子应付灾荒,眼看银通钱庄的银子只出不进,资金链很快会断裂。
资金链断裂不是林月前世才会发生的问题,这是古往今来都存在的一种市场恐惧。尼莽古建设的盐业批发场停不下来,银通钱庄的银子又被挤兑,雪上加霜,令尼莽古彻夜难眠。
尼莽古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补充库存,但筹集银子何其容易,眼看钱庄库存清零,眼看盐业批发场建设停工,尼莽古实在没辙了,就向豪格求救。
银通钱庄虽然是尼莽古的,但银通钱庄的利益也有豪格的份,豪格每年从银通钱庄得到的钱很多。但这次怎么帮助尼莽古?豪格也犯了难。豪格不会做生意,也不敢做生意,每年靠着父皇给的年俸银子过活,所以,舅子尼莽古给的银子对豪格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
豪格与尼莽古商定后,按照尼莽古的办法,豪格首先到父皇那去,说近日得知蝗灾威胁民生社稷,在危难之时,请求父皇让自己亲临灾情重的现场指挥灭蝗。
黄台吉很欣慰,豪格懂得民生疾苦是好事,再说,现场指挥消灭蝗虫,不是上战场消灭敌人,没有生命危险,豪格灭蝗就是代表皇上灭蝗,黄台吉立马应允了豪格的请求。
豪格回来就将户部尚书车克叫来,说皇上要我亲临现场灭蝗救灾,我不能只凭一张嘴两条腿去救灾吧?
说完,拿出一张自己手写的借条递给车克,要车克以救灾名义垫付十万两银子。
车克很惶恐,十万两银子对户部来说不是小数目,这么多的银子,没有皇上的御批哪敢执行?但豪格并不多说话,看向车克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威胁。
车克明白,如果不借?车克以后就会暗箭难防!再认真看看豪格写的借条,借条上写着借户部银子十万两用于救灾,三个月以后归还的文字。豪格借这银子做什么用?豪格没说,车克也不敢问。
尼莽古站在豪格身边,对车克说,豪格亲自去赈济灾民,是万民洪福齐天的好事,借点银子用于救灾,三个月就归还,你难道不相信豪格!
这话听得车克冷汗淋漓,车克虽然不属于豪格队伍的人,但也不是与豪格对着干的刺儿头,豪格以后的权力对车克却是极大的压力。他心里明镜似的,豪格救灾是噱头,找车克借钱,这才是正道。
车克不是不知道规矩,没经过皇上允许,户部的钱是不能动用的,但这事敢向皇上禀报吗?他自己不敢,豪格也谅他不敢。豪格借钱不符合规矩,但不给钱就是自己不懂规矩,以后豪格继位,自己的户部尚书位置不仅不保,而且还有生命威胁,想起刚才豪格看他的那种威胁眼神,他就打了一个寒颤。
想到后果,车克直感汗毛倒立。万一皇上知道了这事,车克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手写的借条,有太子的借条,他能勉强为自己开脱,希望皇上开恩。
好在户部还有些库银,借出去的银子三个月就能归还,那就将赌注压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差上,只要三个月时间到了,银子还了回来,这事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如果三个月没有还回来怎么办?
车克看看手里的借条,到时就实话实说。
车克回到户部,从库房里拿出十万两银子,短时间的现银进出,就没在财务上记收支,尔后车克将豪格手写的借条私存起来。
豪格第二天就出发灭蝗救灾去了。
尼莽古得到银子,将银子补充进了钱庄的库存,再拿来用于批发场的修建。钱庄突然进了十万两银子,金掌柜知道内幕,但二掌柜马苏谋不知道内情。马苏谋不是尼莽古的包衣,他只是一个精通钱庄管理的汉人。
尼莽古的银通钱庄从盛京迁移到京城以后,虽然有金掌柜忠心耿耿的管理,但金掌柜的业务能力与马苏谋相比,则差了很多。尼莽古就请马苏谋做了二掌柜,业务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听从马苏谋的意见。现在马苏谋见钱庄突然进来十万两银子,又未听金掌柜说十万两银子的来历,他就十分忐忑。
马苏谋是个坚持原则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凭他多年经营钱庄的经验,预感到这银子来得不正。
活该尼莽古遇到鬼,就因为马苏谋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他决定将这事告诉他的一个表兄。
马苏谋的表兄在朝廷都察院任职,对,就是刘奕杰任左都御史的那个都察院,虽然马苏谋的表兄任的职是低级职位,但他表兄听马苏谋说了钱庄的事以后,知道银通钱庄是尼莽古的,其中必定有蹊跷,不敢隐瞒,向刘奕杰做了汇报,刘奕杰派人一查,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奏折要弹劾尼莽古。
尼莽古的眼线也是有很多的,尼莽古得知刘奕杰要弹劾他,一边威胁刘奕杰,阻止他对自己的弹劾,一边派人向豪格禀报。豪格正在边走边沿途灭蝗,他灭蝗其实就是走走看看,做个样子而已,每到一地,就发些指示,喊些口号,说些十分正确但没有卵用的空话,接到尼莽古密报,豪格赶紧打道回府。
豪格一回来就将刘奕杰叫来对他威逼利诱,但刘奕杰也像马苏谋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坚持原则,刘奕杰虽然没在豪格面前义正词严,但也没松口说不再弹劾,气得豪格咬牙切齿,愤怒得将桌上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刘奕杰身上,刘奕杰不敢躲避,花瓶砸在他腰上,伤了肋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敢下地。
户部尚书车克知道刘奕杰要弹劾尼莽古,开始的时候深感恐惧,弹劾尼莽古必定涉及到他违规借款的问题,到时他拿出豪格的借条,虽然能为自己找借口,但皇上一定会追究他违规借款的错误,关键是豪格该怎么办?皇上不会为了这件事打压儿子,豪格除此错误并没有其他问题,如果黄台吉不处分豪格,这事就有可能由车克付全责,那时又该怎么办?既然刘奕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将刘奕杰也拉倒这件事里来。
所以,车克就将豪格的借条交给了刘奕杰,豪格借条是块烫手山芋,他要将这块烫手山芋转移到刘奕杰手上,同时暗示他,这不仅仅是尼莽古的事,这事的主谋也包括豪格,你弹劾尼莽古,就是使皇上陷入多种困难的抉择,这事该怎么处置,请你刘奕杰去品,慢慢品。
车克对刘奕杰弹劾尼莽古的事三缄其口,朝中很多大臣知道刘奕杰要弹劾尼莽古,但没人打听弹劾内容,也不在任何场合议论,因为大臣们心里明镜似的,一边是以后会继承皇位的豪格,一边是左都御史刘奕杰,砝码孰轻孰重?连瞎子跛子都不会站在刘奕杰的队伍里。
站队,这是人类生存的本能,从有历史以来,人类就一直面临站队的选择,人类的历史就是站队史,因为站队抱团的人比单打独斗的人更容易获取利益,倘若一个人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你就很容易将车拉近泥坑里,干什么活,跟谁干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跟对了人,你干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跟错了人,你干什么都要挨批评。大臣们对如此浅显的道理,不需要经过脑子就是清晰明了的,所以,有豪格撑腰,有大臣们的默然,尼莽古哪里需要在刘奕杰面前卑躬屈膝,他只能对他表示威胁。
刘奕杰对林月讲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件事已经困扰他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对尼莽古的调查已经结束,所有证据都证明,尼莽古伙同豪格以灭蝗救灾的名义骗取挪用户部银子,罪证铁板钉钉。
不过,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弹劾尼莽古,就向所有人表明他不是豪格的人,他没有站在豪格的队伍里,以后豪格继位,首先就会打压当年不站队的人,自己的前途堪忧。
而弹劾折子一旦到了黄台吉手里,也不保证皇上一定会批准弹劾尼莽古,因为尼莽古是豪格的舅子,弹劾尼莽古就必定会涉及豪格,黄台吉不会将儿子推向危险境地,豪格地位不稳,就等于动摇国本,那么,最好的结果是,黄台吉私下训斥一下豪格,再要求他还回银子,对刘奕杰的折子留中不发,投鼠忌器,不了了之。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不弹劾尼莽古,身为左都御史对已经调查清楚的人和事不弹劾,就是失职渎职,如果有人弹劾自己失职渎职,自己也会被皇上处罚。
现在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已经成为解不开的死结,刘奕杰处于风口浪尖,苦思这么多天,他没有找到解开死结的方法,也没有找到解开心锁的钥匙,所以焦躁,所以忧虑,还夹杂着很多恐惧。
林月已经对黄台吉和福临当皇上期间的所有重大事件都认真查阅过,对刘奕杰现在面临的问题,她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所以,看着刘奕杰在书房里焦躁的走来走去,她的内心不免又增加了一层对当官的人同情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