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娘要黑李氏拿三十两银子给她,对于林月来说,区区三十两,数量可以忽略不计。林月原本觉得自己代黑李氏拿了就是,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三十两银子的问题,人是无价之宝,怎么能用银子去衡量?大娘这种恶劣行径,歪风邪气不能助长!不过,歪风邪气虽然不可长,开启民智比压制歪风邪气更为重要。
林月问大娘,如果黑三儿是你的女儿,你肯卖吗?
大娘一听,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说我曹家何等荣耀,怎么会卖儿卖女?
林月说,黑三儿不是你的女儿,你就要卖掉她,你知道黑三儿的娘看见女儿被卖,那种心情你能感受吗?
大娘撇撇嘴,冷冷的说,不关我的事。
林月又问,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的儿子被卖掉,你是什么心情呢?
大娘一听,气得浑身打颤,说我怎么会卖掉自己的儿子?这是你当儿媳该说的话吗?
牙婆这才知道,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居然是大娘的儿媳妇!牙婆见到的儿媳妇都是受气包,哪有敢在婆婆面前如此说话的,这样的儿媳妇才是真正该卖!
牙婆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看林月,又看看大娘。
大娘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没有教养,既伤了她的面子,又伤了她的自尊,就对林月大声呵斥,说你目中没有长辈也没有相公,你的妇德被狗吃了!
大黄原本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大娘突然提高嗓门向林月一声吼,大黄顿时警觉起来,露出雪白的狗牙,向着大娘就发出低吼。你说主子的妇德被狗吃了?我什么时候吃过主子的妇德?
大娘是吃过大黄亏的,见大黄呲牙,吓了一跳,也警觉的看着大黄。
曹家文生为七尺男儿,岂能见自己的娘亲与一条狗较量,娘亲在危险面前,做儿子的应该有点血性!
曹家文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对大黄怒喝一声,断脊之犬,敢在我娘面前狺狺狂吠!
大黄被曹家文打开折扇那啪的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一把折扇而已,马上就向曹家文呲起牙来。林月一看乐了,对曹家文说,皇上赐大黄为狗坚强,你居然骂它是断脊之犬,你对大黄不敬,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你知罪吗?
曹家文突然想起皇上确实赞誉大黄是狗坚强,还为大黄画了一张画,现在听林月这么一说,曹家文顿时紧张起来,但男人在女人面前岂能服软,曹家文转而就对林月喝到,卖掉黑三儿,此乃父母之命,娘子安敢在此饶舌!
林月见曹家文叫她娘子,就向他笑笑,问谁是你娘子?你的二奶都被人卖了,你还不饶舌?
曹家文懵逼了,二奶?他想起来了,林月口口声声说的二奶,就是指的黑三儿,林月为什么叫黑三儿为二奶,曹家文一直都没搞明白,他想反驳,却理屈词穷,一时语塞。
只听林月说到,男人女人,同顶一个天,同踏一片地,生来都是平等的,买卖人口,既不人道更是违法行为,既是违法行为还一意孤行,岂不罪加一等。
大家听林月说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男女平等?男女为什么要平等?买卖人口违法?没听说过?曹家文没有耐心听林月的说教,用折扇指着林月说,你如此说话,真是岂有此理!大逆不道,有辱斯文!
林月也怒了,你还有脸装斯文?自己的二奶都被人卖了,你却无动于衷,你还有人性,还有良心吗?
林月与曹家文就怒目对视,对视了一会儿,林月想想又深感无可奈何,不能与猪讲道理,因为猪听不懂人话;不能与“狗”争是非,因为狗会咬人。自己身为一个文明人,如果与曹家文和大娘对骂,不仅有损形象,好像骂不过大娘,打,好像又打不过曹家文,林月无法,只能与他们文斗不能武斗,还要速战速决。
林月继而转向大娘,说你还记得甘露比丘尼吗?
大娘一听林月提到甘露比丘尼,猛然像被点了定身穴,张着嘴巴久久合不拢去。看见大娘呆若木鸡的表情,在场的几个人都懵逼了,不知道画面为什么突然就定格了。
大娘见林月满脸恼怒的神情,自知没法再卖黑三儿,只好拽着曹家文回了院里。疾风暴雨突然屏声息气,就像夏天的雷暴,几声炸响,几道闪电,还没来得及下雨,太阳就出来了。
黑李氏半天都没有醒过神来,她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的黑三儿。见大娘拉着曹家文走了,难道这事就这样了?连牙婆都懵逼了,儿媳妇出来说几句话,大娘和少爷就乖乖走了,这不对呀?都不讲妇德了吗?世道变了?
林月对黑李氏说,你带着黑三儿到味精厂去住,她小产了,需要休息和调养身子,过段时间,女翔技校开学了,送她到技校去读书学技术,以后技校毕业了,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结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林月说完,又很不高兴的看着黑李氏,说黑三儿才十几岁,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再想着去当别人的二奶了。
黑李氏这时才确信,她第二次被林月解救了。
黑李氏松开女儿就要向林月下跪,林月瞪她一眼,转身回到院里,她不走中间的月亮门,而是来到侧院,对蔡宝志大吼一声,你们将剩下的红薯全部吃掉,从现在起不再做红薯吃食,省得红薯吃多了生事!
蔡宝志赶紧应声,但侧院的人都很懵逼,红薯吃多了生事?
黑李氏在曹家宅院大门前跪下嚎啕大哭,这一次的大哭,不是悲伤绝望,而是感激之至,林月第一次解救黑李氏,是为她告御状,今天又从大娘手里将她女儿解救出来,救女儿就是救黑李氏呀!这样的大恩大德无论怎么报答也报答不了的。
黑李氏搀扶着黑三儿走了,牙婆呆愣了好久,见大门外只有她一个人了,这才满头雾水的向回走。牙婆回到家,一打听,原来她去过的这家人姓曹,曹家文是当今圣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只有一个妾,今天妾差点被她娘卖了,但又被曹家儿媳妇放了。牙婆使劲摇摇头,嗯,这事有点乱。
想到今天买黑三儿,牙婆猛然想起她表侄儿王轲托付的事。
王轲虽然是牙婆的表侄儿,但年龄比牙婆还长十几岁,只是依着王家的辈分是牙婆的晚辈而已。
王轲也是一个“牙子”,只是他作买卖人口的牙子属于兼职,他的主要业务是房牙,替人买卖房屋做中介。
王轲对牙婆托付的是,他手里有一对姐妹,姐姐是嫡出,名叫白淑珍,今年十七岁,妹妹是庶出,名叫白淑青,今年十六岁,两姐妹不仅长得如花似玉,性格温柔可人,身段好,而且还擅长女红,这么优秀的女孩为什么要卖为妾呢?
王轲解释,元利县一户姓白的大地主家近日失火,家人全都被烧死了,两姐妹侥幸没死,但宅院和一应财物都被烧得精光,她们的爹生前欠了别人很多债,债主要将两姐妹卖掉抵债,两姐妹愿意做妾,只是要求给她们找个好人家,不要将她们姐妹两人分开就可以了。
京城郊外有姓白的人家?
有!白家宅院不久前确实发生了火灾,火灾情况也和王轲讲述的一样。王轲托付牙婆,遇到好的人家,就将两姐妹卖了,并许诺了一些佣金。
牙婆答应下来。现在想起曹家卖妾的事,转念一想,曹家文没有了妾,曹家一定会再给曹家文张罗买妾的事,曹家是大户人家,住着那么大的宅院,她今天也见到了二状元曹家文,曹家文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少爷,曹家文有房有轿子有名头,还在哪里去找好人家呢?这户人家就是最好的人家!
牙婆一拍大腿,赶到王轲家,亲自验看了两姐妹,确实如王轲说的那样,白淑珍白淑青两姐妹不仅模样美貌,而且性格温和,问她们情况,两姐妹说的,也是和王轲说的情况一样,两姐妹还表示,如果牙婆能给她们寻个好人家,来生一定报恩!
牙婆马上带着两姐妹忙不迭的赶到曹家。
大娘一见牙婆,以为牙婆是来讨茶水钱的,生意没做成,还是应该给点辛苦费的嘛。再一看牙婆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娘就猜到了几分。
今天大娘正在犯愁,黑三儿走了,晚上没有女人陪儿子睡觉,那么优秀的儿子闲置下来,这合理吗?但一时半会的在哪里去买妾呢?
大娘现在吸取了让黑三儿做妾的教训。黑李氏将黑三儿作为感恩的礼物送给曹家文做妾,原本以为不花钱就得到一个妾,是捡了大便宜,没想到便宜无好货,黑三儿无后、败家还克夫....。
这次给儿子买妾,一定要睁大眼睛,挑好的,该花的钱就不要吝啬。
大娘也懂一点优生的道理,生养的孩子好,不仅仅是爹好,还得娘好。大娘有些得意,你看我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大酒楼的掌柜,一个是二状元,两个儿子各有各的优秀,难道不是我和他爹都很优秀的缘故吗?
大娘正在琢磨买妾的事,牙婆就将妾送上门来。见到两个姑娘,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牙婆一看见大娘,也乐得像捡到一个元宝,对大娘说,我看你家少爷一表人才,又是二状元五品官,让这样的少爷闲置,实在可惜,我给你带来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与你家少爷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牙婆说着,就将姐姐白淑珍拉倒大娘面前。
白淑珍赶紧向大娘行了一个半蹲礼,再甜甜的叫一声大娘。
大娘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只见姑娘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极好的教养,人说男女之间有一种感情叫一见钟情,大娘虽然不是男人,但大娘见到白淑珍也是一见钟情,大娘不由得拉着姑娘的手,满脸的欢喜,真是越看越喜欢。
牙婆为什么只将白淑珍拉给大娘看?这是牙婆卖人的策略,如果她同时将两个姑娘都拉给大娘看,肯定会令大娘心生诧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倘若大娘真心想买白淑珍,再说白淑青的事,话就好说很多。
牙婆拍拍白淑珍的屁股,你看看,姑娘的屁股圆滚滚的,姑娘屁股圆滚,就一定是个能生养的女人,你家也必定人丁兴旺。
大娘一听,更加高兴,买妾就是要买会生养的女人,因为老爷子与大娘带来的通房丫头小娘睡觉,小娘就没有生养,后来睡了叶儿几次,叶儿也没生养,大儿子曹家武的娘子也没生养,所以,大娘对妾的生养能力就特别看重,能生养才是买妾的目的,追求妾的模样,那是本末倒置。
买妾就像买母鸡,一定要买会生蛋的母鸡,一天生一个,永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