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隐瞒
作者:适宜与不迟   扶泠纪春最新章节     
    齐行度不敢耽搁,行至地方,看着屋子里的光亮,略微顿了顿,才轻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父亲安。”
    书案后面的人像是没听到似的,仍旧翻着手中的书册,头都没抬。
    父亲没叫起,齐行度亦不敢站直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书案后才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听说顾氏顶撞了薛氏?”
    齐行度心里一沉,正不知作何回答,就见飞来一物,直击他面门,书册掉在地上,他也应声跪下。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齐阤面色沉沉,冷冷看着这个吓得不敢抬头的小儿子,眉头紧皱。
    “我……”
    “娶薛氏进门,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
    当初传言,他这个一品崇威将军是酒后与人约定,叫嫡次子娶了一个区区六品都察的庶女为正妻。
    都说他信守承诺,却不知此举对他来说也是实属无奈。
    概因当年储位之争,他这个一品将军,面上是中立派,暗地里支持的是却是礼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他以为自己做的毫无破绽,却不知当时的先皇虽然昏聩,可对他们这些重臣的疑心从未减弱。
    尤其他这个手握兵权的一等将军。
    就算是与月氏国的边塞之战,他骁勇善战、智勇无双的嫡长子战死,也没能让自己醒悟。
    反而借着嫡长子的名义给那些战死的将士遗孀补贴,也是为了替礼王笼络和收买人心。
    自己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死了,礼王为了安抚他,自然要替他找害死他儿的罪魁祸首。
    那么,当初的文诚侯顾涅就被推了出来。
    泄露军机、误传情报,这两个罪证,足以将顾家覆灭。
    所以顾家除了妇孺,其余皆被斩首,他也因此对礼王感激涕零,愈发效忠。
    人的野心有时候就是自毁灭亡的刀剑。
    他跟着礼王一路披荆斩棘,大业初成,先皇临死才告知自己当年的真相。
    原来先皇早就看重礼王,属意储位给他。
    只恨这个儿子优柔寡断,不懂收买人心,最重要的是不够狠。
    当时对礼王最大的威胁就是柔贵妃的五皇子裴珩,而他的外家正是赫赫扬扬的文诚侯府。
    替中意的儿子扫平一切阻碍,也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顾家灭门,柔贵妃自裁谢罪,五皇子裴珩也因勾结之罪,被从玉牒上除名,死于流放途中。
    老皇帝弥留之际,感念顾家和柔贵妃母子被自己利用,悔不当初,亲自嘱咐礼王继位后,赦免顾家之罪。
    所以才有顾轻虞姐弟被释放一事。
    而这件事,因为当时皇位之争的凶险,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事实告知小儿子。
    也早就做好了,若是礼王不能成功上位,如何保全除自己之外的全家老小性命的打算。
    果然,随着礼王登基,帝王的猜忌也接踵而来。
    避免他们齐家是下一个文诚侯府,他主动交出了兵权,只领了个崇威将军的虚名。
    没想到帝王之心不可测,他还有个嫡次子已经成人,未免家族势力更甚,只好牺牲嫡次子的婚姻递交忠诚。
    六品都察院都事薛家,是他精心为齐行度挑选的岳家。
    门户小,官职也小,在京中更无甚根基。
    唯有一点,薛家的主母出自蔺东名门万氏,但这也无妨,嫡女娶不得,那就退而求其次。所以薛家名声不显的庶女薛扶泠,成了一品将军府嫡次子的正室。
    这样,既避免了圣人的猜忌,也让嫡次子间接与有从龙之功的蔺东万氏有了关系,将来关键时刻,姻亲也是助力。
    至于放嫡次子去墨州驻守以及同意他纳了顾氏进门,完全是出于对嫡次子的弥补之心。
    皇权之争,有死有生。
    顾家之祸,也不是他能避免的,他不后悔顾家因他而被灭门。
    只是这满眼都是情爱的逆子,不仅完全不明白他这个做父亲的用心,更是连他嫡长子的半点都不如。
    “父亲,儿子从小就喜欢虞儿,您都是看在眼里的。”齐行度大多时候,是不敢忤逆他的父亲的,只是在喜欢谁这件事上,他绝对会坚持己见,不会退缩。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儿子已经听从您的命令,娶薛氏进门,她成为儿子的嫡妻,有着正室的尊荣,难道还不够吗?还要……”
    “难道你连前程都不顾了吗?”齐阤怒目呵斥,打断齐行度的话。
    “你从墨州回京,陛下说了会赐下官职,已近半月,可曾听闻任命的半点消息?”看着儿子不解的目光,齐阤略微有些厌弃次子的蠢笨。
    齐行度怔愣不解,试探开口:“这与薛氏和虞儿又有何关系?”
    “薛氏的嫡母是蔺东万氏之女,薛氏自小受她养育,就算不是亲生,也有教导之谊,陛下身边最受宠的兰妃,正是她嫡母万氏的亲妹妹。
    中宫皇后已离世两年,后妃之中,除了静贵妃外,就她最得宠,也同是热议的继后人选。
    咱们家中奴仆众多,你能确保哪个不是那位的人?你宠妾灭妻,明目张胆的为了一个顾氏去欺负与兰妃有姻亲关系的薛氏,传出去,这不是在打兰妃的脸吗?”
    齐阤闭了闭眼睛,抚了抚微痛的额角,他也以为一个庶女可有可无的不足为惧,可宫中的眼线说兰妃此人极其护短,她又与薛氏的嫡母关系极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进了兰妃的耳朵里,枕边风自然少不了,次子的封官也因此一拖再拖。
    “儿子知道了。”齐行度心中杂陈,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书册出神。
    “听说薛家递信进来,叫你明日与薛氏一起省亲?”见儿子心不在焉,齐阤心里叹口气,想起一事,问了出来。
    “是。”
    “给我好好的去,若是再像三年前回门那次放薛家鸽子,我饶不了你。”齐阤面色冷峻,满眼都是凌厉,说出的话,威严不容置疑。
    “是。”
    齐行度心内苦涩,满是被逼迫的无奈,又不得不应声。
    “行了,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下去?”齐阤瞥一眼底下,挥手示意齐行度退下,又重新拿起一本书册看了起来,不再管他。
    齐行度听了,复杂的看一眼青玉案后面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见那人对他无半点眼神,颓然的将地上的书册捡起,整齐的放回书案上,恭恭敬敬行了礼,又默默退了下去。
    仿佛他不曾出现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