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机械地点点头,不自觉看向太监。太监果然顺着窦澈的话转向,看到朱标时,瞳孔骤然放大。
\"太——\"
眼看小太监就要揭露他的身份,朱标心中一紧。
他刚认定窦澈是难得的人才,但也发现窦澈对大明并无深厚归属感。
此刻他想隐藏身份,逐步拉近与窦澈的关系。若被小太监揭穿身份,之前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然而,为时已晚。
小太监距他们五步之遥,朱标即使全力也无法阻止他开口。
想到身份暴露后,窦澈会立刻失去对他的信任,如此人才,即便强留,对国家也无益。
朱标痛苦地闭上眼睛。
然而,期待中的\"太子殿下\"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银铃般的声音:
\"太子府丞朱然大人在哪儿?太子殿下要的经书找到了吗?\"
朱标猛地睁开眼,只见秋春公主不知何时换上了宫女的服饰,一脸端庄地站在小太监身后。
见妹妹眼中的狡黠,朱标灵机一动,连忙应道:\"马上就来,请稍候。\"
说完,他歉疚地看向窦澈:\"与窦兄交谈甚欢,竟忘了职责。\"
\"不知窦兄居何处?待我处理完太子殿下的事务,必亲自登门拜访。\"
窦澈微微一笑,告知住址后告别朱标,走向皇宫。
他有朱元璋赐予的腰牌,无需小太监引路。
见窦澈和张老道离开藏书阁,朱标松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珠。
\"还算识相,这是赏你的。\"
\"记住,以后和那位窦先生在一起时,你就是太子府丞朱然。泄露了,有你好看。\"
寿春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朱标看着她扔给太监一枚金币,太监感激不尽地离开。
接着,寿春双手叉腰,得意地看着朱标:\"大哥,怎么样?算不算救了你一回?\"
\"真聪明!\"
朱标笑着揉了揉寿春的头,望向窦澈离去的方向,长叹一声。
\"国士无双啊!\"
\"你说谁?那个姓窦的?\"
寿春歪头不解。
\"他看起来只比我大一两岁,也能称国士无双?\"
\"明月,你不懂。大贤者,年龄非其才能的限制。\"
\"甘罗十二岁拜相,霍去病十七岁封狼居胥,慕容恪十五岁拒赵,王勃十四岁作滕王阁序。年龄不是他们展现才华的障碍。\"
\"而窦澈,年纪轻轻就能居安思危,深入民间,从细微之处看出政策的弊端。这样的人物,正是我的子房!\"
朱标看向藏书阁外,目光炯炯。
古人云,黄河千年难清,黄河清则圣人出。
朱标有种预感。
窦澈,就是他的诸葛亮!
仿佛感受到朱标的注视,刚踏入坤宁宫的窦澈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摇头,和张老道来到病床前。
看着窦澈行云流水地为马皇后施针,张老道环顾四周,见太监宫女离得较远,凑到窦澈耳边低语:
\"窦小子,今天那个朱然不简单。\"
\"你看他举止,龙姿凤骨,贵气非凡!\"
两人都未曾考虑过朱标的可能性。
实际上,洪武十五年的此刻,朱元璋已将朝政大权交给太子朱标,他在奉天殿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事务。
就连马皇后,朱标也无法抽出时间尽孝,更别提能换上低阶官员的服饰来与他们二人嬉戏了。
窦澈和张老道并不认为自己有被朱标这般戏耍的价值。
窦澈的分析让张老道点头称是,他望着昏迷的马皇后,低声问道:
“唉,窦兄弟,你说我们能否通过太子的渠道,获取个身份呢?”
“听说当今太子殿下素以仁德着称,或许比皇上更容易打交道吧?”
窦澈眼中闪烁着光芒。
这的确是个可行的策略。
如果能与朱标建立良好关系,也许真能通过东宫的途径得到他们急需的东西。
然而,两人还未继续商议,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宣告:
“皇上驾到!”
瞬间,一个明黄的身影大步踏入坤宁宫,直奔床前,挤开张老道,仔细审视着皇后的脸色。
见到朱元璋如此强势的行为,窦澈和张老道不禁面色黯然。
此刻,朱元璋的脸色并不愉快。
“窦医师,皇后为何仍无起色?”
“她何时能醒来?”
窦澈愣住,面对朱元璋的质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朱元璋不懂医术,又不能告诉他皇后中毒的事,任何解释在他听来都是徒劳。
不过,窦澈的医学智慧不容小觑,他微微转动眼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为罕见的药方。
但他并未立即开口,而是低下头,在朱元璋犀利的目光下,再次为皇后诊脉。
感觉到皇后脉搏的极度迟滞,窦澈暗自思索片刻,抬头直视朱元璋的眼睛,缓缓道:
“陛下,微臣有一剂方子,制成药丸或许能对皇后的病情产生奇效。”
“哦?此言当真?”
朱元璋精神一振,上前握住窦澈的肩膀。
“那还不赶快给皇后服用?”
窦澈摇头,镇定地说:
“陛下容禀,制药并非易事。”
“此药药性偏颇,几味药材甚至带有剧毒。”
“是否使用,还请陛下圣裁。\"
说完,窦澈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挣脱朱元璋的手,静静地等待朱元璋做决定。
药可医不死之症,佛渡有缘之人。
尽管窦澈时刻想逃离这个吞噬人的政治漩涡,但他真心希望治好马皇后的病。
但用药的决定还需朱元璋亲自来做,无人能代他抉择。
然而,朱元璋毕竟是朱元璋,片刻后,他便下了决心。
“窦医师,朕答应你,你安心用药,若有异议,让他们直接找朕!”
说着,朱元璋看向窦澈,举手行了一个极其庄重的礼。
“窦先生,朕妹妹的病情,就拜托你了!”
“陛下万万不可!”
见朱元璋以至高无上的身份向窦澈行礼,一旁的老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
但窦澈和朱元璋并未理会老太监的叫声。
窦澈凝视着朱元璋,眼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朱元璋的另一面,之前的短暂接触中,朱元璋给他的印象是霸道、狡猾且不讲理。
他毫不犹豫地将窦澈拘禁在这深宫,无法逃脱。
但现在,为了妻子的病情,朱元璋竟放下身段,向他这个晚辈行如此大礼。
这让窦澈一时难以评价这位千古一帝。
许久后,窦澈默默点头,未发一言,径直走向书案,挥毫疾书。
片刻间,他写好药方,递给朱元璋:
“药方在此,请太医院尽快将所需药材送到我的住所。”
“一旦制成此药,相信皇后娘娘三五日内就能苏醒。”
“微臣告退。”
朱元璋点头,看着窦澈离去的背影,将药方递给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迅速跑向太医院,刚出门,便与太子的仪仗队撞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
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朱标对这次小小的冲撞并不介意,反而和颜悦色地扶起他问道:
“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回殿下,去太医院取药。”
小太监详细讲述了先前的情况,朱标眼前一亮,大步走向坤宁宫。
坤宁宫内,朱元璋正拿着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马皇后的脸颊和双手。
见到儿子进来,他那永远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标儿,告诉你,朕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医生,照他所说,你娘过几天就能醒了。”
“到时候朕要将他留在太医院,好好调理你娘的身体!”
看着父亲如此兴高采烈,朱标也笑了起来。
“父皇,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医生,但此人的未来不在太医院,而在朝堂之上!”
“孩儿断言,此人乃国之瑰宝!”
“什么?”
朱元璋皱眉,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儿子般,上下打量着他。
然后关切地问:
“标儿啊,你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
“你不必如此劳累,若政务繁忙,就把奏折送到父皇这里来。”
“你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
看着朱元璋满面关怀,朱标哭笑不得。
不过朱标并未解释,而是顺势将话题转向马皇后的病情。
他知道父亲独断专行,从不轻易接受劝告。
若让朱元璋知道窦澈一心只想逃离,不知他会做出何事。
到时候只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夜幕降临。
在马皇后床前尽孝一下午后,朱标连饭都没吃,急忙赶往奉天殿。
如今的大明百废待兴,尤其在胡惟庸案后,宰相一职在大明王朝彻底消失。
没了宰相的筛选,皇上的压力骤增。
为了第二天能再到翰林院见窦澈,朱标决定今晚加班。
沿途,太子的仪仗所到之处,众人避让,宫女太监纷纷面向墙壁跪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是无人留意。
当太子仪仗走过后。
一个太医院的小厮趁着宫门即将关闭的最后时刻,匆忙走出皇城,几经转折,来到郭桓的府邸。
“你说什么?那个姓窦的要的药里,竟含有剧毒?”
书房里,郭桓猛地站起,满脸惊喜地看着小厮。
“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今天那个姓窦的为皇后诊治后,从坤宁宫传来药方,让我们按方抓药送到翰林院。”
“李太医看到药方后,发现其中的问题,所以命小人抄录一份,在宫门关闭前送来请大人过目。”
“请大人指示,是否要在李太医那边给那小子添点麻烦?”
郭桓未语,接过药方仔细查看。
郭桓,这位饱读诗书的学者,虽然不通医术,但对中药的特性却了如指掌。他一眼就看出药方中的乌头,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妙妙妙!”
连赞三声,郭桓轻轻放下药方,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他暗自思量,这个窦家小子毕竟年轻,涉世未深。一个十五六岁的江湖郎中,怎能理解官场的凶险呢?恐怕他一心只想治好皇后,博取帝王的欢心。
郭桓忍不住纵声大笑,心中暗自得意。自己显然棋高一着。有了这药方,窦小子就成了他手中的傀儡。
想到这里,郭桓转眼吩咐仆人:
“去告诉李太医,将所需药材按年份准备齐全,务必送到。”
“其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郭桓轻轻挥手,示意管家退下,随即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上两张轻薄的大明宝钞,每张价值五百两银子。仆人见到宝钞,喜形于色,连连发誓后,便知趣地离开了郭府。
郭桓仔细审视药方,许久后才谨慎地收好。现在,只需静待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献药。到时候,只要李太医稍加手脚,将这致命的药方呈给太子或帝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将聚焦在皇后中毒的事件上。谁还会关心朝廷的税收呢?
郭桓满意地抚着下巴的胡须。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江湖郎中,就能左右整个朝廷的视线,这才是他的手段!
帝王如何?太子又如何?
还不是任他郭桓玩弄于股掌之间?
“哈啾!”
翰林院内,朱标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老少皱眉。窦澈抖了抖手中的药泥,不满地说:
“老朱,你这一打喷嚏,我这锅药就完了。”
“倒了吧。”
看着一锅黑糊糊的药膏倒在地上,窦澈叹了口气。朱标尴尬不已,这锅药是他弄坏的,忙道歉:
“窦兄,我错了,需要什么药材?我立刻去买。”
窦澈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上,叹了口气:
“不怪你,药材多的是。我担心的是这药丸效果未知,就算皇后服用,也不一定能立即醒来。”
“只是前几天被帝王逼迫,无奈之下才硬着头皮接手。”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朱标神色黯淡,这是窦澈为马皇后复诊后的几天。这段时间,朱标处理完奉天殿的政务,便伪装身份来找窦澈,几日下来,三人已熟络起来。朱标有意与窦澈交好,窦澈也需要借助朱标的身份。
这几天,窦澈制药时,朱标在一旁帮忙。他知道窦澈对母亲的病情已是竭尽全力。对于父亲强迫窦澈留在宫中,朱标虽不赞同,但也无可奈何。朱元璋一生独断专行,除了马皇后,他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
此刻,朱标默默拍了拍窦澈的肩膀,看见他又在药材前仔细调配,他也上前帮忙。张老道则在后方若有所思。
窦澈不耐烦地催促张老道时,张老道犹豫地说:
“窦小子,我看你制药几天,对药性也有了一些了解。”
“我们武当派有些丹药,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要不要参考一下?”
“哦?说来听听!”
窦澈眼前一亮,催促道。接着,他恍然大悟,指着张老道:
“张老头,你从未提过你是武当派的!”
张老道翻了个白眼:
“你也没问过啊!”
窦澈连连点头,目光闪烁,上下打量着张老道,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这么盯着我看干嘛?”
“姓张,又是武当派的,张老头,你不会是……”
张老道摸着下巴的白须,点头示意。
期待着窦澈的赞赏和崇拜。
“你不会是张三丰吧?”
张老道差点摔倒,稳住后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看出我是张三丰的?”
窦澈翻了个白眼:
“武当派,五十多岁,姓张,医术不比我差,除了你还能是谁?”
张老道一愣,张口却说不出话。他虽然不修边幅,但头发大部分仍是黑色,看起来比朱元璋还年轻。听到窦澈的分析,他只能哼了一声,勉强点头。
随即,他急切地将话题转向制药。
“我这丹药名为玄武归元丹,原本是为我自身凝神定气,寻求道法的。”
“但在某些方面,与你的药丸对症,你可以借鉴一下。”
张老道捡起一块石头,在药泥上书写。窦澈看着药方,听着炼丹的秘诀,脑海中响起了宏大而神秘的金鼓之声。
【你得到了武当派丹方的真传,顿感豁然开朗,对医术有了更深的理解。】
【你之前学习的药理与武当派丹方相辅相成,融合创新,形成了你自己的药学理论。】
【你心中有悟,结合所见病症,创造出了对症的独特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