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窦澈现身,翻身一脚,将雷老虎远远踹飞。
砰然一声,
被拍偏的大环斧,还是在朱棣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而朱棣的长刀,虽然未能砍中雷老虎的脖子,但在拖刀之势下,却斜斜地从雷老虎的面颊上划过,
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然而,还未等朱棣反应过来,他便觉衣领一紧,
下一瞬,窦澈狰狞的脸庞贴近他的眼前。
“你丫下来干什么?
不是让你看好寿春吗?
我看到你——
朱棣急于辩解,但随即被窦澈一顿臭骂:
老子的事需要你插手?其他人都是摆设吗?
自己不清楚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朱棣被窦澈骂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山坡方向……
然而转头之际,朱棣睚眦欲裂:
“窦兄!寿春!”
窦澈猛然回头,
只见满脸血污的雷老虎,竟趁窦澈踹飞他的时机,连滚带爬地来到朱棣的战马旁边,
翻身上马,大斧重重地插入马臀,
战马顿时如疯了一般狂奔起来,顷刻间冲上山坡!
“寿春!”
朱棣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在整个战场。
此刻,战场上的战斗已近尾声。
这群乌合之众的地痞,在面对从小就习武的将门子弟时,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他们人数众多,而窦澈这边仅有三四十人,
这场战斗恐怕早就结束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听到朱棣那声嘶力竭的吼声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山坡。
当他们看到贼寇首领竟然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眼看就要接近孤立无援的寿春公主时,
所有人顿时一片哗然!
“救人!”
忽闻一声怒喝,一群人才如梦初醒,纷纷翻身上马,犹如疾风骤雨般向山上狂奔而去。
然而此刻,雷老虎已将马速提升至极限,受创的马匹更是痛苦地狂奔不止。
短时间内,这群世家子弟根本无法撵上他。
雷老虎通过被血迹斑斑的视线,注视着山坡上那位娇弱却又尊贵的身影,其脸上显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清晰意识到,今日之事已无法和平解决。
但只要能捉住这位明显出身非凡的小姑娘,或许他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念及于此,雷老虎愈发催马扬鞭。
然而,正当他即将能清晰看见朱明月的脸庞时,却见她手中赫然出现了一张已拉满弦的弓箭。
事实上,在雷老虎纵马疾驰之时,朱明月早已察觉他的行动。
由于朱明月所处位置原本就近,加之为了让朱棣安心,她故意让自己的坐骑去草丛中觅食。
如今欲重新上马逃逸,已是为时已晚。
况且,雷老虎无论怎样吹嘘,终究只是金陵城里一名地痞无赖,纵使有些蛮力,麾下有数百喽啰。
又怎能入得了朱明月的法眼?
她可是朱元璋的掌上明珠!
带着这样的想法,朱明月不再寻找马匹。
回首瞥见腰间悬挂的小刀,她轻轻挥舞了一下,而后将其抛在地上。
随后,她从容地从背后取出一把马弓,搭箭引弓,平静地凝视着疾驰而来的雷老虎。
此前朱明月所言,她骑射之技远胜几位兄长,并非虚张声势。
她之所以能在朱标之后,成为朱元璋和马皇后最为疼爱的子女之一,
凭仗的便是那份与朱元璋如出一辙的,热爱骑射征战的性格。
因此,此次出行之际,朱明月特意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束腰马裤裙,还携带了她极为珍视的宝弓。
若此刻她的胭脂宝马在侧,马上还可配以一把锋利长刀。
眼看雷老虎越逼越近,朱明月持弓的手越发稳定。
仿佛朱明月生来就适应这样的场面,
面对凶狠残暴的雷老虎,她竟毫无惧意,反而在雷老虎进入射程范围之后,果断拉弓放箭。
瞬息之间,弓弦振动如雷霆,箭矢疾飞如流星。
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准确无误地插入雷老虎的左眼之中。
然而这一箭并未穿透雷老虎的颅骨,反而箭尾在眼眶外摇摆不定,显得更为恐怖骇人。
剧痛与黑暗交织的眼眶令雷老虎暴怒至极,
他干脆弃马不用,双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蹬,在马儿哀鸣声中凌空跃起,
整个人宛如一只腾空扑击的猛虎,径直扑向朱明月。
以至于朱明月尚未反应过来,再次搭上弓弦的第二箭还未射出,
雷老虎那粗壮且布满长毛的大手,已然紧紧扼住了朱明月纤细的咽喉,
接着连连后退几步,倚靠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旁,
仅剩的一只眼睛透过朱明月的肩头,警觉而凶狠地盯着那些疾奔而来的世家子弟们。
“住手!”
“快把她放下!”
“找死的家伙!”
“规则是四支箭需布成十字形,命中靶心。”
“此刻我还剩两支箭,你想,我这一箭会先取公主性命,还是先指向你?”
“疯子……你简直是疯子……”
雷老虎惊愕地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人。
他他他……他竟胆敢杀害公主!
雷老虎坚信窦澈并非虚张声势。
尽管第一箭仅留下一丝痕迹,但第二箭却实实在在贯穿了公主的铠甲。
即使雷老虎再不通文墨,他也明白,伤害当今公主意味着何等重罪。
可这家伙,他怎敢如此行事?
此刻,雷老虎已彻底丧失理智,他战栗地看着窦澈缓缓拉开的弓弦,
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倒数计时。
突然,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众多纨绔子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大声疾呼:
“他疯了!你们还不赶紧制止他!”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都是权贵,你们想陪他一起赴死吗?”
然而,雷老虎的话语在山坡间回荡,却并未得到任何响应。
反而是窦澈淡然一笑,依旧保持着缓缓解弓的动作,同时言道:
“别期待他们会阻拦我,雷老虎,他们比你更清楚状况。”
“若放你逃走,不论公主生死如何,这罪责都将由我们承担。”
“而如果我们现在射杀你,公主身上的箭伤就能算在你头上。”
“我们不过是未能及时防范而已。”
“届时,凶手就成了你,而我们这些人,仅仅是未能阻止你的暴行,待将你的尸首带回,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窦澈说到此处,凝视着满脸愕然的雷老虎,骤然发力将手中的硬弓拉至圆满。
“雷老虎,你现在还认为他们会阻拦我吗?”
“他们现在只怕你还未撕票,那样的话,除掉你将会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要不要试试?”
雷老虎此刻早已如雕塑般僵立,眼中痛苦的刺痛令他的思维犹如针扎般停滞。
而窦澈的每句话,却如同重锤般击打在他灵魂深处,他难以想象,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竟能这般阴险狠辣。
不仅要置自己于死地,还要将杀害公主的罪名嫁祸给自己。
炽烈的阳光炙烤着他,远处箭尖指向自己的光芒刺眼夺目。
忽然,雷老虎瞥见窦澈微一动作。
出于本能,他一把推开朱明月,随后头也不回地全力向山下奔逃而去。
就在这一刻,窦澈手中的箭矢方才离弦而出。
穿越漫长的空气,瞬息间穿透雷老虎的铠甲。
目睹雷老虎重重摔落在地,周围人群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窦澈亦随手丢下弓箭,转身下令:
“谁家有地牢,把这个家伙带走关押起来。”
“这个人必须活捉!”
紧跟在后的常老三紧握拳头,狞笑着走向雷老虎。
“窦哥,请交给我来处理。”
“竟敢拿公主来威胁我们,你放心,我会让他求死不得。”
听到常老三这番话,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目光转向跌坐在地的朱明月。
尽管大家都知道,刚才窦澈不得不展现强硬姿态以迷惑雷老虎,
但射穿公主铠甲这样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滔天大罪。
想到此,众人看向窦澈的眼神充满了焦虑。
窦澈身后,徐达家族次子徐膺绪走上前来,低声道:
“窦先生,关于公主那边……”
“不如让我回家求我父亲,让他进宫向皇上求个情。”
“皇上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应该能理解我们刚才所处的困境,到时候太子在一旁美言几句,您诚恳认错,受些惩罚,此事或许就能就此揭过。”
听闻徐膺绪提出的解决方案,周围的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要让自家父兄进宫求情。
看着这些人满腔真诚、焦急万分的样子,窦澈心中泛起一股感动。
真心换真心,虽然与这些纨绔子弟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从他们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们真心将自己视为大哥,并愿意竭尽所能帮助自己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见状,窦澈不再故作神秘,转头向朱明月方向喊道:
“行了,公主殿下,还不快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远处原本倒地不起的朱明月,此刻如同无恙之人一般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跑来。
在窦澈面前昂首挺胸,龇牙咧嘴,得意洋洋地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暗示!”
窦澈听罢哈哈大笑。
当朱明月得意地拔出裙摆上的箭,举起满是“鲜血”的右手展示时,
人们才猛然发现,原来窦澈那一箭仅仅穿透了裙摆边缘,贴近朱明月腿部掠过。
古代君子六艺中的射礼中有“白矢”一说,讲究的是射箭的力道精确度。
加之雷老虎浑身“血迹斑斑”,\"
朱明月轻易地沾满一手“血液”,巧妙地沿着铠甲模拟出血迹。
配合朱明月精湛的演技以及窦澈超凡的射箭技艺,二人共同上演了一场假象——仿佛一箭射穿公主铠甲的惊人骗局!
“嘿嘿嘿……瞧你拿起弓箭走近,我就猜到你要做什么。”
被众人环绕在中心的朱明月,此刻叉腰站立,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即便耳垂下方的擦伤并无太多疼痛感,她仍挑眉冲窦澈炫耀道:
“很久以前父皇就教导过我,战场上最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我一见你对我射箭,就知道你要恐吓那个愣头青。”
“看看看,我聪明吧?”
窦澈轻轻揉了揉朱明月的头,依旧笑声不断。
与此同时,朱棣汗流浃背、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紧紧抱住朱明月,失声痛哭。
毕竟,今年的朱棣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九岁的少年,在六百年后的今天,这个年纪甚至还没大学毕业。
尽管他久经沙场,但看到亲妹妹经历如此危险,也让朱棣感到一阵后怕。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嘛。”
“别哭了四哥,我没有怪你。”
朱明月拍拍朱棣的肩膀,声音异常温柔。
毕竟这次意外纯属巧合,无人有过失可言。
窦澈的计划无误,朱棣发现危机并策马救援无误,
来不及躲避的朱明月同样无误。
真正犯错的,只有如今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的雷老虎。
“行了,平安就好。”
“先把抢劫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妹俩,窦澈感到一阵不适。
他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指向山下的数十辆马车说道。
众人一听,立刻欢呼雀跃,蜂拥至车队旁边。
随着这群纨绔子弟争先恐后地打开箱子,瞬间,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照亮了整条官道。
纵然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生活奢华、享用不尽,
但面对如此巨额的金银财宝,他们仍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不知是谁率先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集体倒抽一口凉气,为大明朝的气候增添了无形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