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阴间？”

    李讲蹙眉，本以为这次开诚布公，能将许多问题解决。

    然而没想到，疑问是解决了一些。

    但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我有血有肉，怎么可能是阴间生灵？难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当我是鬼物？”

    李讲不理解了。

    他据理力争，“我见过真正的冥土，那里才是阴间生灵生存的土地吧？”

    沈妍低头沉默着，微微咳嗽，用手帕捂着嘴。

    三长老与沈泥一言不发。

    萧策的脸上，则是几乎没有掩饰的同情，亦或者说怜悯。

    李讲心头一跳，倍感不祥，这段时间上界行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如同雨后春笋般不停冒出。

    三长老终于还是开口了，沉声道：“羲，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人间，只有一个人间。”

    李讲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叫“只有一个人间”？

    三长老看着李讲的眼睛，神色复杂无比。

    “所谓的‘上界’与‘下界’，其实并不存在，那只是你们阴间的圣人，为了遮掩现实，编织的谎言罢了。”

    “真相是，你们早就死了，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执念，所以才滞留在阴间，无法轮回。”

    李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一字一句，造成的冲击力不亚于雷霆落顶。

    尤其是听到三长老的最后一句话，李讲更是感到遍体生寒，无数曾经被自己忽略掉的信息，此刻汹涌而出。

    狭窄的山洞里，入眼所见，全是猩红如血，如诉如泣的八个大字。

    ——人间如狱，众生皆鬼。

    难道……难道兰圣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她也曾来过这里，所以回去的时候，才会留下这么一段话？！

    李讲心底发毛，想到的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关于他自己的事。

    别人不清楚，他这个拥有两世记忆的人还不知道吗？

    他的前世，秦江是真的死了的，因车祸而亡。

    李讲本以为，他已经完成转世。

    结果，兜兜转转，自己居然在阴间吗？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心底的情绪就像是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越理越乱。

    “或许在你看来，你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神，所有的一切，都正常无异，看起来都与我们并无不同。”

    萧策冷冷地说，“可你有没有想过，早就已经死去的你们，真灵却迟迟不入轮回，滞留阴间，会发生什么后果？”

    李讲发怔，他被这句话问倒了。

    沈妍蹙眉，有些愠怒，咳着嗽说道：“萧策，你过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只是说出实话罢了，免得他抱有幻想。”

    萧策道：“非生非死，非阴非阳，不在五行之中，跳出轮回之外，这样的生灵，来到阳间，甚至连天地灵气都不能过多吸收，否则动辄就有自焚风险。”

    “这样的你，连封圣都需要青天宝箓的保护，如何成仙？”

    这是真正的铁证如山了。

    即便李讲有心继续辩驳下去，语气也会无力，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因为他确实无法吸收天地灵气。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下界……不，阴间人需要青天宝箓的原因。”

    李讲呢喃。

    人果然要学会行走，才能看到更加辽阔的天地。

    他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关乎着李讲那一方世界的人们，为什么无法独立封圣的原因。

    李讲平静下来道，“既然我们阴间百般不好，那你们为何还要来？”

    他如此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让在场的几人都颇为惊讶。

    因为，真相很残酷，往往伴随着鲜血淋漓。

    他们曾见过不少阴间生灵，接受不能，因此癫狂的都大有人在。

    “你忘了吗？欲成仙者，需要做到举世无敌！”

    “阴间，虽然有些特殊，但也属于星空之下的一部分，更何况那里如此的与众不同，蕴藏着无数的机缘。”

    萧策作为大长老的嫡子，平日能接触到许多隐秘。

    所以他开口的时候，底气非常足，很多事情都能信口拈来。

    “据我所知，有不少无上大教，为了抢占先机，甚至会动用手段，主动让一些实力强大的圣子圣女转生在阴间，可想而知阴间有多么重要。”

    这则消息，在上界的无上道统中算不上什么机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对于李讲而言，却足以在他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几道身影，绝大多数都是怀疑，但有两人无比的笃定。

    谭紫宁、应梧桐！

    这两人出身神秘，来历叵测，早在众院大比之前就对上了，是生死仇敌。

    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两女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即便是李讲有意调查，也一无所获。

    现在真相大白了。

    这两个女人，竟然是转生者！

    或许，她们的道统，在人间就是宿敌。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两女平日见面，分外眼红了。

    这是立场之争啊！

    类似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无形的寒意，在李讲的体内渐渐弥漫。

    他本以为，天骄降临，最起码也得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谁能想到，上界……

    不，人间的手，伸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很有可能，在两界互通前几十年就开始布局。

    不出意外的话，他绝对小瞧了一些天骄。

    他们展现在李讲面前的实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这般傲气。”李讲喃喃自语，找到了答案。

    事实上，若不是李讲机缘巧合来到了上界，激活了体内一直沉寂的真血。

    他甚至都不知道，李恩居然拥有着传说中的轮回之体！

    这是一张多么可怕的底牌啊……

    李讲只是拥有一滴真血而已，开发程度可能连九牛一毛都没有，便已然能够察觉其中潜力之巨大。

    他难以想象，拥有完整的轮回之体的李恩，真实实力有多么强大。

    当李恩在世人面前悍然揭开这张底牌的时候，怕是会举世皆惊，天摇地晃吧？

    “幸好我来了人间……居然差点成了自大的夜郎！”

    李讲一下清醒了许多。

    他本以为，拥有金色大书的自己，可以横绝于世。

    可等接触了一部分真相了之后方才发现，自己就像是那坐井观天的青蛙，突然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是强，但却不代表其他人就弱了。

    自信可以，但若是面对同样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圣子，依旧盲目自信的话，那就是自负了。

    走到今日，有一个道理李讲无比深刻。

    那就是，自负的人，

    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