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他的女儿喜欢酒
乌离城东有棵枯树,树上常常站着只乌鸦,水柳说那就是乌离的乌。离那棵枯树三十三丈的地方有个院子,那就是冬家。
上任县长是冬家的,杨以音是上任县长的学生,然后冬家大小姐与杨以音之子杨释喜结连理,乌离局势便稳固如山。
水柳没带他去马市,而是直接去冬家院里请来一只快驴。
与寻常驴不同,它有三头马那么大。一副懒散的样子,眯着眼盯着两人。望着这奇怪的驴,云素问她说:“这快驴…如何使?”
“它叫足铃。”
看着他的茫然,水柳想他就像那刚进城的村夫,拍拍驴头笑吟吟说道:“公子且上去,我教公子。”
云素坐上去之后,这懒散的驴才来了一些精神,水柳递给他一个铃铛,说道:“是往前方去公子就摇一下,然后…左二右三后四,要是想让它停,公子就用力砸它头上。”
“多谢水柳姑娘。”他的确比较着急,算了算方向摇起铃铛。
听到铃声足铃摇晃些身子,忽然又长出四只脚,像只巨大的蜈蚣般迅速移动起来。
眨眼时间,它便蹿出了东门,然后再一路窜去白树林。
铃声时不时的响起,足铃不停的跑,它速度的确很快,在黑压压的队伍去到白树林前赶到了。
云素用力将铃铛砸在它头上,它像是被捏住了命脉一样突然静止了,除了眼睛以外一动不动。
他无心探索足铃的奇妙,下来不着痕迹的偷看人群手里的兵刃,他没找到,哪怕是一把那些属于杨家甲士的兵刃他都没看到。
云素走到人群最前头找到唐晚晴。看着她脸上浅浅的意外神情,他想着她应该又是觉得自己逃走了,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唐晚晴遮住自身眉心,心念将他拖入初境,问道:“是何事?”
云素说起杨家说道:“他们可能不简单。”
唐晚晴有些意外他是要说这个,但对云素说的事却是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知道。”
“林子里的是有几十位仙人的队伍,若他们能从咏离江尽头悄无声息的绕到这乌离,那他们就能绕至西蛮前的烁海关。”
“一个小小的县长,一个小小的迟晓初境。”她摇着头说:“他怎么敢有如此大的疏忽?”
他没想到这个,但是既然唐晚晴早已瞧出杨以音的不对,云素不明白她为何又要匆匆出城。
他不解的问说:“你应该待在城里,城里人多,没人敢对你动手。”
“嗯…”
唐晚晴以为他也想到了,不曾想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内心泛起一丝波澜,对生死仍然毫不在意的说:“知道我受伤的,仅你而已。”
她指尖放在唇边,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好奇的看着云素说道:“除非是你要杀我。”
“你杀不了我。”唐晚晴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说:“没进城前你杀不死,现在有老师的剑,你更杀不死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受了伤。”她温柔的安慰云素说道:“在外面,我依然强大。”
“而且,想杀死一个圣人的亲传弟子,那要付出非比寻常的代价。”
她眼里流露怜悯,为那时的乌离感到担心说道:“这一座小县城的人头,远远不够杀的。”
云素这才明白她进城不是为了她自身的安危,他发现自己不止一次小看了这个圣人弟子,就像她总以为自己会逃走一样。
他重新正视这位温柔磨叽的姑娘,问道:“那你进城是?”
“我觉着你说的很对,我并非魔女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全杀了。”她酝酿的计划对云素毫不掩饰,说道:“我想到了另一个方法,人世间的棺不能暴露,但圣人弟子的棺可以。”
唐晚晴挥手将云素赶出初境,说道:“现在,我们是去拿回我的东西。”
带着杨家众人重新上路,她注意到云素骑着的足铃,越看越觉得好看,忍不住称赞道:“和我在一起,你学到很多,就连审美都提升了许多。”
低头望着足铃那怎么也称不上好看的样子,云素哑然片刻后说道:“有理。”
接连翻了几座山,一行人来到白树林前。
白日里火光不再,那些白色的飞虫也不知所踪,许是变成了树皮又可能潜入了地底,这片林子不再特别,恢复了一个林子该有的样子。
唐晚晴下马来,看着昨夜云素与诗尝经打斗的地方,对杨以音说道:“差人下去,让领头的出来。”
在杨以音领着人下去的间隙里,她好奇的走到足铃身边,看着它像是静止了的模样感叹道:“这里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动物。”
她无意识的看向驴背上的云素,当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时,她忽然问道:“你昨夜遮的是脸还是眼睛?”
“脸。”
云素才想起昨晚自己似乎要把眼睛也一并蒙上,不过那已经无所谓了。
他沉默的盯着从坡上走下去的杨以音,这位县长在唐晚晴跟前听话极了,但他的修为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而他已经得知昨夜借用的便是杨府的甲士身份,只需杨以音回来,便能以此推测杨府是否与林中势力有联系。
他看着唐晚晴手里的梧桐剑,小声问道:“现在的你…我是说有了这柄剑,你打得过这位县长么?”
云素对圣人剑的质疑在唐晚晴听来简直像是羞辱,她虽然原谅他的无知无礼但仍然不想回答,脸上的骄傲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但愿如此。
他这样想着,很快杨以音就回来了,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老者。
老者佝偻着身子,肩上扛着一节柳絮,柳絮短短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却扛的很艰难。
在老者之后,诗尝经目光越过老者的背落在山坡,寻找着那位上宗仙人。
记起唐晚晴的话,在瞳孔中仅有的几点眼白旁云素又动用一些些心力观想出几缕白光,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寻常一些。
这效果很好,诗尝经的目光匆匆扫过,他并未注意到云素,而是直勾勾的看向唐晚晴说道:“上人。”
“尝经,作木先生。”
唐晚晴稍稍回应了他一下,就向着老者说道:“上次你问我南下是否见到你的女儿,我不曾留意,这次归去时我留意了。我去了每个酒窑酒馆酒楼,不曾见到你说的那个时时端着酒盏的少女。”
因为对失去意识的恐惧根深蒂固,所以云素不饮酒,听着唐晚晴的话,他想起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个好像极其喜欢饮酒的少女。
是在鸢山的一个墓里,好像叫作…
诗绪!
他精神一震。
诗尝经,诗绪…
诗作木放下肩上柳絮,朝唐晚晴行了一礼,说道:“上人费心了。”
“我的女儿已经找到。”他脸上出现不知是哭是笑的神情,幽幽望着白树林说道:“就在其中。”
“恭喜先生。”
唐晚晴也像是了却一件心事,她发自内心的恭喜,然后说道:“我有件东西掉在林子里了,不知先生可曾看见?”
她接着说:“是一口棺椁,黑色的。”
诗作木眼中闪过异色,随即重新扛起柳絮,回答道:“我看见了。”
唐晚晴说道:“那还请先生将东西还我。”
诗作木摇着头说道:“上人来晚了。就在前夜,那口棺不见了,两个蒙面的匪徒夺走了它。”
他接着指向诗尝经说:“尝经曾与那两人相争,只恨其学艺不精,不曾守住上人至宝。”
诗尝经从身后取出几把一模一样的长刀和一把弓,那晚他找了足足一夜,总算是找到了云素杀人的地方。
再之后他们的人就去了县里,杨府有甲士五百算不得什么秘密。
他看着杨以音,意有所指说道:“这些,便是那日夜里匪徒所持兵器。据我所知,在这乌离,只有杨县长府里养的甲士带着这样的刀。”
杨以音弯下身看向那个刻字,随后拿起一柄掂量掂量,紧锁着眉头想着自家甲士怎会在这。
这些事一查便知,他不敢欺瞒说道:“确是我杨家兵刃。”
杨释望着那刀那弓,双目一瞪猛地转头看向云素,他总算知道府前的灰马为何如此眼熟。
唐晚晴与云素会心一笑,紧跟着她的笑容就变成了满满温柔的笑,她提起梧桐剑指向诗作木,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从她身上爆发说道:“骗我?先生胆子好大好大!”
诗尝经根本无法将唐晚晴与前夜里的匪徒关联在一起,诗作木自然更不会了,他说:“信与不信,在与不在,还请上人与我进林一看。”
唐晚晴正要去,云素拉住她。
云素记得那口棺有些特殊的能力,他低头闻了闻身上是否还有诗绪撒上的美酒味道,不合时宜的开口问道:“作木先生,您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诗作木认真的看着云素,他确定与云素素未谋面,而他的女儿失踪有关人世间更不可能与这上宗来人有关,回答道:“我的女儿叫做诗绪。”
“她喜欢饮酒?”云素又问。
诗作木回答道:“很喜欢。”
云素不管唐晚晴投来的询问目光,说道:“我想见见诗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