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大帝真正在意的,是后来的红毛。
也是历史断层之后的……第二代红毛。
它们扭曲奇怪,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诞生的东西。
这些红毛躲避着天道,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达到了长生不死的目的。
死尸,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这些红毛怪物都是行尸走肉,只有存活下去的本能,并没有鲜活的意识。
就像是一具不会腐烂的躯壳,游荡在大陆地底和黑夜中,无意识的躲藏着。
……
历史上的某年某月,一个僧人离开了长安城。
他穿着布鞋,行走于山间旷野之中,开始修道寻仙,寻找一条真正长生的道路。
但最终,
僧人仰头看天,发现了一个让世人绝望的真相。
修佛不能长生,修道也不能长生……每一条修行的道路,都不能长生。
“修行的本质是对寿元的渴望,每条道路的终点,应该是长生才对。”
但有一个东西,坐在修行的尽头,横断了每一条修行路。
它是天道,自然轮转,无尽岁月,堵死了万物生灵最终长生的可能。
大道三千,尽是骗局。
不管修行到什么境界,最终都难逃寿元耗尽的命运。
僧人仰首叹息,以凡人的目光,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天。
“修行不能长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狗日的天道,得想个办法……干它丫的。
僧人靠着草原上的一棵老树,坐了下来。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过去修行过的每一条路,有没有丁点接触长生的可能。
许多年后,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一只晃晃悠悠的红毛怪物,出现在了草原上。
它目光呆滞,行动缓慢。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让这只路过的红毛怪物找到了那个在树下熟睡的僧人。
僧人睁开眼,和红毛对视片刻,轻轻慢慢的挑了挑眉。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源天师晚年不详,都会遭遇红毛诡异。
恰巧,僧人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源天师。
干一行爱一行,他把源天术修行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然后晚年不详吗?
“我到了晚年啊?”
僧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怅然无奈,然后亲手拆解了眼前的红毛。
祂发现,原来世上真的有一种能长生不死的东西。
红毛躲藏在地下的黑夜中,只有躲避天道的本能,行如尸,空洞麻木。
可在僧人的眼里,
这些鬼祟不祥的红毛,难道不是这世间埋在地下最大的机缘吗?
它们是最完美的夺舍对象,占据红毛之躯,能以另一种生命形态,漫长的活下去。
僧人看到了一道通往长生的缝隙。
这些红毛,能带来长生。
再然后,
长安城内发生了一场春雨案。
暮年的神秀大帝开始屠戮穿越者和象征着不祥的红毛怪物。
祂把穿越者视为蛀虫,红毛视为灾难,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红灾”,祸乱人间,泯灭人情。
神秀试图寻找到灾难的源头,弥补“天道的缺口”。
但师弟突然回来了。
笑眯眯的背着手,一如离开时的样子。
祂没有老去,寿元几乎停滞。
“师兄,修佛没前途的,早晚会死。”
“穿越和红毛,也不是灾难,而是命定的劫数,一次难得的机会。”
师兄死在了师弟的手里。
僧人化身腐朽,历经不死,终得长生。
三生三世,几十万年。
在成帝之日,有人放了一把很大很大的火,许下了一道震古烁今的宏愿。
“世间无长生,我便作长生。”
“天道不容众生,吾愿众生长生。”
长生许下的宏愿,不是一人长生,而是……
众生长生!
修行者,人人长生。
……
红毛是长生。
长生大帝,从来都是历史长河里最大的一只红毛。
与这只“红毛大帝”相比,仙与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天道不许长生,所以灾厄从虚幻成形,吞食红毛。”
女仙说:“红毛未生的时候,灾厄也只是无形无质的枷锁,极少显露真身。”
灾厄受天道驱使,断绝一切长生的可能。
“人族的灾难,万物生灵的厄运”,便是从这而来。
顾白水微微抬眼,目光穿过大殿和山峰,看到了仙尸体内的暗淡星空,和死寂世界。
原来如此。
所谓的「仙」,真的是人族修道的尽头,它是羽化飞升,修道者的最后一步。
人族先贤耗费无尽岁月开创出的修行道路,最终被天道孕育的“大灾厄”在尽头堵死。
修行是骗局,仙是灾厄,亦是路断天劫。
“佛也一样。”
顾白水想通了一切。
仙体内有修道者的七条道路,佛也是七条成佛路的灾厄化身。
它们是天道灾厄,是堵死万物长生路的罪魁祸首。
所幸,这两只逾越帝境的天道生命,最终都被一个找上门的老人给杀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今世再修仙佛,路可通长生?
顾白水尚不清楚,他还远没有修行到最后一步。
……
女仙碎碎念的讲了很多。
她站在原地,轻声细语,对顾白水说出了最后一个秘密。
“有些人,我是说有些穿越者,已经得到灾厄了。”
浑噩星域是农场,也是狩猎场。
真正强大的穿越者,不可能浪费这么久的时间,连一只灾厄都捉不到。
他们带着自己的红毛和灾厄,回到了大陆上。
有个老人,在等着那些人。
“为什么要红毛,还要灾厄?”
顾白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女仙无声的笑了笑:“因为夺舍红毛,还是会被天道和灾厄追杀啊!?”
“只有变成红毛,再吃掉灾厄,血肉融为一体,才能真正坦荡的走在阳光下,不畏天道,窃得长生。”
这是一个老人的简单计划……长生者族群的计划。
天道担心的那个恐怖长生者,早已经出现了。
顾白水沉默无言。
这时候,偏殿里的火烛摇曳了一下,然后逐渐熄灭了。
女仙蹙了蹙眉,和顾白水对视许久,然后轻轻的笑了笑。
“你该走了……我也该走了。”
她抬了抬手指,推开了木门。
一阵山风吹进来,吹灭了蜡烛……女仙的身影渐渐淡去,依稀保留着一份绝美灿烂的笑颜。
……
寂静的山里,没有捣药的声音。
偏殿内的药罐也是空的,落满灰尘。
顾白水走出门外,沉默的抬起头。
山风呜咽,诉说着一座山的孤独与悲鸣。
他早知道的。
这座山里本就没有女仙,有的只是一座山的怀念和记忆。
小女仙在山上跑来跑去,忙忙碌碌了很多年。
她总是任劳任怨,嘿嘿的笑着,她喜欢山,山看她也欢喜。
但后来,那个老人把她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山的记忆,只停留在了这里。
它卑微且记恨着那个老人,把过去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告诉给了顾白水。
这是一座老山,干瘪的报复。
……
顾白水知道什么呢?
他知道长生把那只女仙带去了哪里。
老呓语说过:“在野岭,女仙被分尸了……”
一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女仙,在山上干着解剖同类尸体的脏活累活。
是几万年,她什么都不敢,只想怯懦的活着。
但最终,还是被分尸了。
“因为你不是人啊……”
“那老家伙,不喜欢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