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殿下,近几日您就在此处安顿吧。”
过了许久,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心神不定的朱由检耳边响起,让他不自觉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环境。
早在天启二年,他就被皇兄册封为“信王”,但因兄弟情深,当时十一岁的他并未立刻离宫,而是继续住在紫慈庆宫后的勖勤宫。
直至去年十一月,他才搬离紫禁城,入住朱由校为他建造的“信王府”,因此对紫禁城极为熟悉。
\&这是何处?\&
或许是夜色已深,加上前方小太监手中的火把光线微弱,朱由检一时没能认出眼前的宫殿,皱眉看向引路的太监。
\&殿下,这里是勖勤宫。\&
闻言,引领他的太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对信王未能立刻认出这座宫殿感到意外。
\&原来是厂公大人!”
正当朱由检轻咳一声,打算找个借口掩饰过去,却发现一路引导他的太监竟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不禁惊呼一声,心中警觉大增。
\&奴才惶恐……\&
魏忠贤闻言,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没把朱由检刚才的“异常”放在心上,只当作是他心神不定所致。
\&厂公勿怪,皇兄病重,小王实在无暇他顾,竟让厂公亲自为小王引路,真是罪过……\&
朱由检身着亲王服饰,无视笑眯眯的“九千岁”魏忠贤,微微鞠躬,急切地解释道。
望着少年眼前的谦卑姿态,魏忠贤的眼底悄然浮现出一丝得意,不自觉地挺直了略有佝偻的身躯。
然而,一想到乾清宫内室刚刚发生的种种,这位权倾天下的九千岁立刻摆手道:“殿下过谦了,能为殿下引路,是奴婢的荣幸。”
尽管天子已留下“遗愿”,但疑心重重的魏忠贤仍无法安心,于是遣散其他太监,亲自为朱由检带路,试图探测这位大明“新君”对他的态度。
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他表面威风八面,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从内阁首辅到地方总督,都得看他脸色行事。然而魏忠贤深知,这一切风光的背后,全赖朱由校的默认。
正是朱由校的“默认”,他才得以大权在握。
但所谓一国天子一国臣,每逢权力交替,朝廷总会经历一番波澜,更何况他这等依赖皇权生存的“皇家奴仆”。
直言不讳地说,他这个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掌控生死大权,但只需朱由校一句话,就能让他从云端坠入深渊,尽管朱由校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现在看来,朱由校并不打算让他“陪葬”。
“厂公您错了。”
“厂公是我大明的磐石,怎能妄自菲薄。”
魏忠贤心绪纷乱之际,信王忽然收起笑容,神情庄重地开口,声音沉甸甸的。
魏忠贤闻言一怔,随即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厚爱,奴婢受宠若惊。”
口头上这么说,但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微妙地松了口气,感觉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厂公快请起。”
信王朱由检连忙伸手相扶,脸上带着一丝措手不及,似乎没想到权倾天下的九千岁竟会当众向他下跪。
“多谢殿下。”
有了台阶,魏忠贤顺势而下,双臂略一用力,在小太监的协助下站了起来。
虽是八月,即便是深夜,气温也颇高,没有丝毫寒意,但潮湿冰冷的地面毕竟比不上乾清宫那铺满精美绒毯的暖阁,久跪难免不适。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心满意足的九千岁魏忠贤找个借口,带着几个小太监,朝乾清宫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与来时的“步履蹒跚”形成鲜明对比,此刻的魏忠贤可谓“健步如飞”,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魏忠贤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信王朱由检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味刚才的一切,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九千岁,好大的名号。
\&殿下……\&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一声带着紧张的呼唤打破沉寂,将朱由检从思绪中唤醒。他循声望去,看见贴身侍卫王承恩正焦虑地注视着他,声音中透露着关心。
尽管都是太监,王承恩这个信王府的总管与魏忠贤那个“东厂督主”相比,地位天差地别。王承恩始终保持着沉默,不敢有丝毫逾矩。
\&没事,先安排人整理一下勖勤宫吧。\&
王承恩听到指示,连忙向身后的小太监们挥手,示意他们先进殿。这些小太监虽然不清楚乾清宫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明白,身为天子之弟的信王此刻出现在紫禁城意味着什么。无需更多解释,他们立刻争相奔向那座紧闭大门的勖勤宫。
\&殿下,您在看什么呢?\&
犹豫片刻,王承恩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向再次陷入沉思,凝视着漆黑夜色的朱由检。近一个月来,他注意到主子似乎变得有些“神秘”,常常独自出神,口中念叨着他无法理解的话。
朱由检抬头望向天空,东方已微微泛起曙光,预示着天很快就会完全亮起。
\&没什么,大明的黎明即将到来。\&
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信王朱由检率先步入前方的勖勤宫,留下王承恩满脸困惑地站在原地。黎明即将到来?这是什么意思?大明的黎明,何时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