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堂后,钟紫言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因为天妖坑之行获得不菲财货的少许喜悦在短短不到半炷香时间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人和人的感情不一样,姜玉洲丧妻的感觉他以前也体验过,自能体谅其中的痛苦,颜真莹何尝不是与自己相处五十多年的同门,作为最老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岁月积累下来的感情回忆,哪是后来加入门中的那些小孩子可比的。
于是准备去黄龙殿处理宗务的打算一时也没了兴致,背着手慢悠悠走回自家洞府,两位貌美如花的夫人皆不在里面,正好图个清净。
自昨日归来,几乎没有合眼,此时困意上头,不知不觉躺在踏上睡了过去。
以前以为修炼到金丹元婴那等境界以后就不会做梦,等他自己真到了这个层次才发现,该留的念想还在,该有的烦恼根本没有变少,梦自然是时不时会做。
睡梦里,自己率领着同门后辈东征西讨,不仅把前代掌门遗失的清灵山夺了回来,甚至将寿丘的神狐山,北域的天雷城都纳入名下,连陈勰都成了自己手底下一个大头兵,好不微风。
胡思乱梦越度越离谱,尽管知道是假的,仍旧不愿意醒来,直到修炼到飞升之境,与门派老小一一染襟告别,遁入白光之中,正要登临仙界时,一柄修罗血剑直射天灵,吓得钟紫言猛一睁眼。
“呼……”
醒来后,摸着自己的额头,发现全是汗珠,呢喃:“奇怪,历次身临凶险境地都不曾做噩梦,今日倒是见了鬼,竟然被剑戮醒。”
这算是个不小的凶兆,修真之事,梦境多是自家主导,哪有无缘无故被一柄神秘血剑斩破梦境的。
离开榻上将身子清理干净,洞府门忽而洞开一条小缝,那条惫懒货缩头缩脑游动回来,钟紫言瞪了一眼:“一回来便出去疯,在下面没见你帮了半分忙,好吃懒做的东西。”
游不动呜咦叫唤了两声,噗通钻入池子里,再没搭理钟紫言。
“罢了,本也没指着你欺天霸地,不给我惹事变算钟家祖宗积德。”钟紫言一个人独自坐在洞府内的池子旁边,愣愣发呆。
睡了一觉,此时离昨日万人广场对账犒赏诸家精英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自家两位夫人尽然还没有归来,看来聚宝城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竟教她们忘了夫君。
头脑逐渐清明,诸多宗务与大事重压在心头,便开始一件件捋。
此番天妖坑之行总体算下来,还是赚大了,两百多万的三阶灵石,就是整个槐山三五年都不一定能产生这等巨财,自家门户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几十万,短短一个多月竟然由自己亲手创造出了奇迹,回想起来也真是冒险。
好在这一切不是做梦,既然财物到了手,就要把它用在正事上,明日就开始各家游走一个个安抚下去,顺便开始为东征做预备工作。
头等大事攒点罢,又想起姜玉洲每年要给那貂妖去汇报情况也挺难办,不管是集全派之力去寻找【天狐翎】,还是自己修炼到金丹巅峰,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何况东征在即,姜玉洲是重要战力,不管是自己还是他本人,都不愿意错过这种事。
思来想去,钟紫言琢磨出一条计策,便是再换个人顶替,至于换谁,还有待商讨,但这也是极难的,那貂妖活了两千多岁,随便捏捏手指头就能把自家任何一个人捏死,看似境界只在金丹巅峰,实际上,实力至少不弱于元婴初期。
发了灵魂誓言不能告诉另外的人,本想和陶师伯交论的打算也落了空,心头不免又愁苦起来。
“终归是留了性命,后事自有后世知,我且先讲眼前的事做好。”
起身叹了口气,走出洞府直往黄龙殿去,路途中遇见几位四代弟子,看到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钟紫言又有了奋斗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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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雍是个大才,这一点钟紫言早在五十多年就认定了,随着这么多年的相处交集,他早已将其看作是赤龙门下一代领事人物。
这当然要建立在自己有一天意外离世的情况下,但即便不发生什么意外,简雍在门中的权力也会越放越多。
钟紫言不止一次研究过门中诸多掌权之人的禀赋天性,姜玉洲骄傲刚直、唐林温厚淳朴、杜兰外冷内热、宗不二铁面忠诚、陶寒亭阴鸷智绝,这些人都有明显的长处,亦都有明显的短处,除了这些人,余下的几位老家伙,范无鸠章溴之流,一个比一个奸猾,都是老狐狸,遍及门中,唯有简雍各方面情况都不突出。
但他在外人眼里却极有声望,整个槐山都知道他是门中掌权的二号人物,这等能力,哪里是一个什么都不突出的人能干出来的。
所以钟紫言知道,简雍甚至有时候比自己更适合当掌门,同门眼里,他哪里都不突出,却又处处能帮到一些忙,在外人眼里,他是直达赤龙门顶层话事圈绕不过的坎,这样的人,简直是天生的掌门料子。
所以门中诸多大小事,能交给他的,一回回都交给,原本一个黄龙殿殿主,硬是把天枢殿殿主的活儿都干了。
这不,日光明媚,他一人坐在案几前,苏猎和其余几个小辈一个个听着吩咐,钟紫言悄声站在门外观望,嘴角不自然笑了出来。
等简雍将事务都安排完,小们一个个走出殿门,见掌门正小看着他们,于是慌忙拘礼躬身,见钟紫言摆手后,很快走开。
“停了半晌不进来,是监查我做事做的好不好?”简雍开着玩笑。
钟紫言忙摇头,笑应:“我有时候觉得,当年师伯将掌门之位挂在你头上,或许咱门里现在的声势该能壮大十多倍。”
简雍苦笑,“掌门这是在揶揄我?”
“怎么会。”
简雍拿起一份灵札,“你只见我今时得心应手,没见我日夜打熬懊恼那些没做好的事,论起当掌门,差得远呢,单说当年刘师叔身死道消,齐长虹师弟不见踪影,局面给了我,怕早将门派解散了,哪有你那股不服输的劲,像是将责任刻在了骨子里。”
“哈哈哈,这么一说,还真是。”钟紫言心情大好。
简雍将手中灵札递给钟紫言:“您那位远在寿丘的百里好友托人传来讯息,他结丹有成,炼了几炉上好灵丹,问你何时东去约茶。”
“哦?这真是……可喜可贺。”钟紫言霎时愈发兴奋,他东征大计又增添了几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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