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未时,陈铭带领一行人乘坐船只再次来到雨花台,唐师父的窑炉所在地。
“公子好!”
唐家父子鞠躬行礼,言语间的态度比起前两天更为谦恭。
陈铭和郑焕相视一眼,明白了应该是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大家要深入合作,态度自然更加恭敬。
陈铭亲切地对他们说:“唐师父,小唐师傅,我们今天一是来看看前几天制作的器皿,二是希望唐师父能够为我们制作一个新的物品——平板玻璃。”
“平板玻璃?琉璃这种材料必须处于不断流动的状态才能塑形,自古以来一直都是采用吹制的方法,怎么可能制作出平板形状的呢?”
唐师父尽管对陈铭十分敬重,但在涉及专业的领域,他的质疑依然脱口而出,这与艾福四人组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于唐老师的质疑,陈铭并不在意,反而赞同地点点头说:“确实,根据当前的情况,大量生产是不可行的。我也不需要很多,先做一些尝试,看看效果应该没问题。”
“您只要把制作玻璃的主要材料烧制出来,后面的事我自会有安排。”
听陈铭这么说,唐老师傅便不再多言,带着徒弟们去准备了。
陈铭则带领艾福四天团队的成员,按照无色琉璃的配方调配主要材料。半个时辰后,材料搅拌完成,小工们过来帮忙抬到窑炉旁边,准备开始烧制。接下来就是交给时间……
陈铭一刻也不愿浪费,利用等待玻璃熔液出炉的时间,带大家来到前几天差点把小唐师傅埋进去的那个水泥坑边。只见水泥砂浆已经基本干燥,坑里面却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
“哎呀,这个东西真奇怪,怎么是个像人一样的形状?踩上去又硬得厉害呢!”
王有贵初次到来,难免有些惊讶。
陈铭大笑,兴奋地对郑焕说:“哈哈,这神器已经初步成功了!欢哥,按照最佳比例让西山头那边开始准备烧制,越多越好!”
听到陈铭的话,其他曾经来过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对这个坚硬的新奇之物赞叹不已。
水泥实验的结果令人满意,陈铭决定乘胜追击。他回到船上,在船舱底部找到一根粗大的铁棍。
“这家伙可真重,有贵大哥来搭把手吧!”
陈铭向王有贵喊道。
王有贵和一位护卫一起费力地将大铁棍从船上搬到窑炉旁,累得直喘气。
“公子打算用这根铁棍做什么用呢?”
前几天从水泥坑中获救的小唐师傅唐三好奇地问。
陈铭并未故弄玄虚,而是直接回答道:“受限于条件,只能因地制宜,这东西做得糙了点,但也还能对付用。到时候就要麻烦小唐师傅多花点力气打磨了。”
唐三虽不识字,脑子却挺机灵,立刻明白了陈铭的意思:“公子是要用这大铁棍把热琉璃压平吗?”
陈铭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但还没那么精确。”
炉火旺盛,原料渐渐熔化,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直到深夜亥时,玻璃熔液才出炉。
“这次的吹制工作不用讲究形状,吹得越大越好!”
陈铭赶忙告诉唐家父子。
这项任务自然轮不到唐老师傅来做,于是换成了唐三上场,对着铁管一阵猛吹,最终吹出了一个比人还要高的巨型玻璃泡泡。
“接下来,等这个大泡泡冷却后,小唐师傅负责切割,切出大致方正平整的玻璃片即可,
“切好的玻璃片需要再次放入炉内加热软化,然后使用这根大铁棍将其擀平...
“擀平后,就是进行水磨工序了,尽可能地把玻璃片磨得光滑平整,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陈铭详细地交待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并让大家休息——毕竟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
尽管大明并不流行支付加班费,但陈铭也不想变成一个不顾员工权益的黑心老板。更何况玻璃烧制是个高风险的工作,要是出了几个工伤事故,那就糟糕了。
一夜过去,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清晨,当陈铭和艾福四以及他们的兄弟们都收拾整齐后,一起来到了窑炉。他们看见一片片明亮闪烁的玻璃摆放在那里,光彩夺目,非常引人注目。
“昨晚我和师兄弟们忙碌了一整晚,抓紧时间把这些琉璃板打磨得光滑透亮,公子您觉得满意吗?”唐三略带疲惫而又兴奋地问陈铭。
“很好,非常好!做得太棒了,各位兄弟辛苦了,我会安排下去给你们多加两天的工资……千万别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陈铭对着这一群熬出了黑眼圈的手工匠人们表示感谢。
说实话,这些手工打磨的平板玻璃质量确实不错,虽然比起后来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浮法玻璃略有些差距,但也相差不远。而且因为是手工磨制,玻璃表面竟出现了一层奇特的光环。
这并非空穴来风,凡是手工艺品的光泽和机器制品仔细对比的话,总会有所不同。
“这就是有温度的玻璃!”陈铭抚摸着一块平滑的玻璃板,由衷地称赞道。
“公子您是以真心换真心,别的雇主哪会管匠人们的生活安危呢……”
王有贵低声说着,一如既往地实话实说。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块玻璃板用途重大,我打算拿它来做山中木屋的窗户!当然这只是试验。”
陈铭转过头向在场的人解释道。
“哎呀,这不是书上记载的晋武帝时期的琉璃屏吗?那个可是极其奢华的东西啊!”
子愚读书多,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
陈铭点点头,既肯定了子愚的观点,又加以补充:“你说得对,但也不完全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物品应该会进入千家万户。”
“而且这种东西不仅可以用来做窗棂、灯具、镜子、容器等等,每一种都有极大的实用价值。我们大明朝人口众多,如果每个人只买一件,那该值多少钱呢?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在座的各位都亲眼见证了,其实除了人工费用,这块玻璃的成本也就几十文而已……我想问的是,我能允许只有王家独自享用这一切利益吗?”
陈铭的一席话让大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赞同。
感慨一番之后,陈铭发现时间已不早,于是决定动身回程。
考虑到窑炉还需要有人留守照看,子愚主动请缨,愿意留下继续监督其他物品的烧制工作。
看到这个对新技术越来越感兴趣的少年,陈铭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他把子愚拉到一边,私下里对他说道: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现在就把制作玻璃镜子的方法教给你。接下来这两天你就辛苦一点,在这里让小唐师傅帮你做出几面来,这可是个宝贝疙瘩!”
陈铭边说边将一份写着制作玻璃镜子的“锡汞齐法”的文稿递给了有些惊讶的子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