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现代社会的疯狂内卷,体验古代皇子的夺嫡凶险,杨芸儿有心放下一切算计,享受山中清修的日子。
晨起闻鸟鸣,日落沐晚风。
暮鼓与晨钟,诵经且祈福。
规律的生活,简单而美好。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佛门也未必是清净之地。
杨芸儿想放松,有人却惦记着她。
慈恩寺虽在城外,却香火极旺。只因历代主持都深得皇家器重,尤其是上一代主持,被尊称为老神仙。
京中常有贵人来寺中祈福,为了方便贵人们起居,慈恩寺于后山修了好几处清净小院落,如今,杨芸儿便住在其中一处。
虽入佛门之地,杨芸儿也知人情世故。
一入山,便豪横地撒了一大把香油钱,因此除了不能吃肉,寺中其余供给都是顶好的。
只是住持慧能禅师以闭关为由,对杨芸儿避而不见。
杨芸儿以为是高僧悟道不宜打扰,自己本身也对参禅悟道没啥兴趣,乐得清闲。
谁知这样的安静并未持久,入山第四日,慧能禅师便出关了,当天邀杨芸儿后山喝茶。
客随主便,杨芸儿随着引路的小沙尼来到茶室。
茶室不大,却布置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一侧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精致的兰花,都是名贵品种,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书架上除了经卷,还有一些别致的摆件,有玉器,瓷器,角落里还放置着一个小巧的青铜香炉。
桌上摆着成套茶具,居然是建窑黑釉酱斑碗。
慧能禅师坐在主位,对杨芸儿微微颔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并未起身相迎。
杨芸儿识趣地放低姿态,主动行礼。
人家是在崔后面前得脸的高僧,自己不过一个皇子侧妃,恭顺些,不吃亏。
待双方坐定,一旁伺候的僧人开始摆盏煮茶,神色恭敬,动作娴熟。
杨芸儿默默暗叹,到底是受皇家香火的寺庙,这大和尚也是有人伺候着,日子过得有些费钱啊!
不一会,服侍的僧人为杨芸儿递上第一盏茶,“施主,此茶乃住持亲手种植,于明前采摘,今日特以此招待施主。”
杨芸儿微笑道谢,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茶确实是好茶,僧人点茶功夫了得,黑盏白汤,入口醇香。至于是不是住持亲手种植,这不重要。
杨芸儿礼节性的赞叹道:“茶香醇厚,回味无穷,果然是好茶,能喝到住持亲手中的茶,是我之幸。”
慧能闻言,笑容淡淡。
杨芸儿打量起对面的高僧。
到底是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各种砖家大师翻船的故事见多了,
她敏锐地察觉,眼前高僧,明明是佛门之人,身上却带着几许世俗的油腻,还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姿态。
杨芸儿当即心中生了几分疏离。见对方未接话,便也故作矜持地认真品茶。
几盏茶下肚,慧能缓缓开口:
“杨施主来这山中可还住得惯?”
开场客套,这套路熟悉。
杨芸儿放下茶盏,含笑应道:“一切都好。师傅们给予不少方便,正要向住持道谢。”
“哦,山中清苦!施主乃富贵中人,怕是吃不得此等之苦。”
这话说的,看着茶室布置,哪里清苦了。
杨芸儿笑得眉眼弯弯:“山中景色宜人,又日日听得佛音,涤荡心灵,乃是一处绝佳的清修之地。何况我此来为本是皇后祈福,哪里会觉得苦呢?”
见杨芸儿回答得这般真诚自然,大和尚诵了一声佛号,眸色愈发深沉。
“施主倒也耐得住寂寞,可见施主与佛门有缘。”
这是要度化自己?抱歉,度假倒是可以,入门万万不敢,咱还是要吃肉的。
杨芸儿笑容愈发谦卑:“住持所言极是。佛门普度众生,众生皆与佛有缘。我不过是众生中的一员,自然也是沾了些佛缘的。”
听到这个回话,大和尚笑了笑,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杨芸儿继续喝茶。
再次开口,大师换了个话题:“观杨施主面容,似有病态,近日可有不妥。”
杨芸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认真道:“大师慧眼如炬,我来此之前,确实病了一场。”
“此病可大可小,贫僧观施主本是有福之人,但命中尚有波折。”大和尚一脸慈悲地看向杨芸儿。
杨芸儿并不信神佛,闻言暗忖,这大和尚卖什么关子呢,是自己的香油钱给的不够,是不是除了给寺里,还要单独给一份孝敬大佬?
想到这里,杨芸儿故作紧张道:“啊大师,需要如何破解,信女愿多多捐赠。”
慧能眼中闪现一丝轻蔑的笑,淡淡道:
“无妨。贫僧送施主一段经文,只需日日于睡前诵读即可。”
“多谢大师,真的不需要在佛前多点几盏长明灯吗?”杨芸儿扑闪着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道。
慧能笑了笑:“点灯倒是其次的,施主只需心存善念。富贵如浮云,施主如今入得王府,满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若因此迷失了本性,难保镜花水月一场,施主还需记住来路。”
来路?自己是穿越的啊?
至于本性,杨芸儿自信从未迷失过。
于是,杨芸儿试探地问道:“大师是指杨府么?”
“人生总有来处,富贵之时莫要相忘。”
杨芸儿恍然似有所悟,继续追问道:“每个人的来处即生母,可我的生母已经亡故了呀。我可否为生母点几盏长明灯?”
慧能眉头皱了皱,口中却依旧慈声道:“杨施主若是有心,本僧可以为你安排。”
杨芸儿看着慧能的表情变化,又跟了一句:
“对了,我还有生父。可我入杨府时,教引嬷嬷说过,记上族谱,就只认杨府,与生父无关了。”
慧能皱了皱眉,这女子方才还极其聪明的样子,怎么瞬间就变笨了,可是因为贪着富贵,被虚荣蒙了双眼,导致降智了?若是如此,或许更好对付。
两人又来回了几个机锋。
慧能也是有眼力见的,总觉得眼前小女子并不像其表现地那么天真,故而话里藏着话。
杨芸儿心中开始有些不安,她不信大和尚那些故作玄虚的因果之说,可对方无缘无故点了自己的生父,杨芸儿很快读出了威胁的味道。
看来眼前这大和尚并不简单。
联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里上香遇险的事情,杨芸儿决定提高警戒。
尽管她对生父并无感情,但也要防着有人作妖,当晚便遣了赵二给王府送消息,让罗先生调派人手去原身老家探查情况。
看来身处局中,已无处觅得清闲。
*
杨芸儿于寺中小心度日,李泓暄这边也不轻松。
经历之前的上巳宴风波,朝堂表面看起来平静不少,但各方势力依旧在暗中较劲。
好在六小王爷听劝,自杨芸儿入山后,他将锋芒收敛了不少。
朝堂上由太傅看着,李泓暄老老实实压着性子不轻易出头。
下朝之后,则由罗子昂贴身盯着,不该参加的宴请一律拒绝,只日日回家用功。
饶是大家如此谨慎,李泓暄还是被麻烦找上了。
半个月后,困在宫中的崔后借着贤妃之手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着实出乎众人意外。
六王正妃养胎,侧妃出府祈福,身边正缺了可心的人儿,贤妃求了景泰帝的旨意,给李泓暄赐了两名宫女。
贤妃的说辞没有一点创意。景泰帝对崔后背后的运作只当不知,便将“大礼”丢给了儿子。
其实,这两名宫女其实是崔后早就挑选好的,原本是打算在上巳公宴结束后就塞给李泓暄, 只是当日的计划被张倩倩的意外所打断。
如今虽然波折,却过了景泰帝的明路,反倒从崔后所赐升级为父皇恩赏,李泓暄根本无法拒绝。
这个时代长辈房里的猫儿和狗儿都得高看一眼,看着两个活脱脱的美人站在面前,李泓暄只觉得一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