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宁很是郁闷,一个人躲在书房里。
女儿居然坚决拒绝嫁到朱家去。
王兄告诉他这个最新决定的时候,李克宁也是震惊的,根本没想到,王兄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竟然要与朱家通婚。
但他立刻接受了王兄的决定。
不仅仅是因为大王的旨意必须接受,他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按照李克宁的算盘,这个机会简直不要太好。
自己一直与梁王暗通款曲,没想到,大王竟然要与梁王和好了。
难道自己是高瞻远瞩?
更没想到,是用自己女儿的婚事,来与梁王和好。
这样一来,自己今后与梁王的沟通,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了?之前还要通过李晟珽的信鸽,偷偷摸摸进行。现在,不必了。
甚至有了干掉这个中间人的打算。他知道的太多了。
但是没想到,女儿反对!
叶娘温当然不能把私情当成挡箭牌,她只是抱着阿娘不停地哭。
孟氏深知女儿的委屈,也就不停地唠叨,咬定舍不得女儿嫁那么远。
到了最后,孟氏做出了重大让步:就在太原城中,另择一门婚事。
但是温儿还是哭个不停。很明显,她是打定了主意,非勖儿不嫁了。
李克宁只能劝说她别打这个主意。
“王兄已经明确说了,你们是姐弟,不可通婚。温儿你不嫁洛阳,阿耶也可去与王兄商量。但若打勖儿的主意,却是万万不能。”
听说这是大王的裁决,情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叶娘温一下站起身来,跑到自己房间去了。
孟氏看了看李克宁,叹口气追了过去。
李克宁没有去。这种婚姻迷宫,还是让当娘的去说吧。
也不知母女俩说了些什么,一直没有出门。李克用自己回到书房,闷闷不乐想心事。
这时候李存璋亲自找上门来了。
因为身份是河东司徒,所以连传他晋见大王,也是李存璋亲自来宣。
一肚子的无奈,李克宁却只能随李存璋走。
李存璋跟四叔讲了一个无聊的事情:他的雌鞭无缘无故凹下去一块。
很明显是激战后留下的纪念。
可是他不记得近日来发生过什么激战。
李克宁对这种事根本没心思掺和,他满怀心思都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可我没留她啊,还给她找了个最好的婆家。
烈火烹油的梁王府。
以为王兄是催促自己尽快办婚事的,没想到王兄转告的却是官家的圣旨。很久没有官家的消息了,现在听到的,却是官家居然下旨。
李朱两家世代不得通婚!
接到圣旨,李克用只能停止与朱家联姻的动作。
李克宁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暗暗好笑:现在圣旨能约束的节帅,恐怕也只有李克用了。
不过,既然有旨意禁止朱李两家通婚,那正好遂了女儿之愿,不用嫁进朱家的门了。
虽然这道旨意显得很另类,在圣旨中独树一格。
而且耳闻朱全忠跟儿媳妇们似乎不干净。那么,女儿不能嫁过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现在的问题又回来了,那就是勖儿的婚事,究竟怎么办?
“王兄,既然有旨意禁止李朱两家通婚,那勖儿,是不是也可娶了温儿?”
李克用一瞪眼:“四郎,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咱们的家风!”
得,看来这“家风”是树立起来了。
起码,王兄在这件事上,是死咬住“家风”不放了。
李克宁讪讪笑着,半开玩笑地说:“王兄,若说家风是‘不慕富贵’的话,咱们自家就是富贵人家嘛。太原城里,是不是咱们李家是最富贵的?”
李克用一愣。四郎还跟我抬杠了?但转念一想,好像说的也没错啊。嗯,看来自己建立的家风,还要些日子才能理顺。
嗯,让勖儿来说吧,年轻人脑瓜子比较灵光。
马上跟李存璋吼了一嗓子:“八郎,把勖儿给找过来。”
李存璋连忙答应着离开。
李克宁脑袋瓜又开始活动了。
我这儿说勖儿的婚事,王兄把勖儿叫过来,看来稍后说的话,那是当着勖儿说的,很难改动了。
李存勖急急忙忙进了明政殿,看见四叔也在,连忙问了好。
李克宁微笑道:“勖儿,你不问问温儿的情况?”
李存勖想问,只是自己是奉了父王之命赶来的,这还没跟父王说话呢。不过既然四叔都提起来了,也就顺口问道:“是啊四叔,阿姐现在还好吧?”
李克宁看看王兄,李克用却对李存勖说道:
“好啦,勖儿,你阿姐的事,以后再说。你帮阿耶想想,咱们李家,该有个门风,家风才对。”
对于父王这种神出鬼没的问话,李存勖已经习惯了。说好听点,父王这是深不可测。说直接点,父王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一点上,倒是和李九娘有点像。
李克宁也是拿自己的王兄没招了。
行,你父子俩慢慢琢磨这家风吧。
拿出一壶酒递给大王。
“王兄,臣弟得了一瓶杏花春,特意献给王兄品尝。”
李存勖一愣,连忙阻止道:“这壶好酒,孩儿且替父王保管着。”
李克用苦笑看看李克宁。
“现在这背上的痈疽,弄得我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唉,勖儿,先把酒给我看看。”
李存勖心想,只是看看,又不是喝,就递了过去。
酒到了李克用手里,哪能不喝?熟练打开瓶塞就要喝,李存勖大惊,连忙上前阻拦。
“父王,医官嘱咐,痈疽不可饮酒!”
李克用瞪了他一眼。
“你有点儿王者风范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酒了?动动脑筋,父王我,能不知道现在不可饮酒吗!”
反正遇到了父王,李存勖的脑筋就常常感到不够用。你这么想,父王偏偏那样干。以为他要喝酒,反而被训斥,说自己没风度。
李克宁心里一沉:王兄要他有“王者风范”?看来,勖儿这个王储是当定了。
李克用还在一本正经教育儿子。
“这酒,光拿眼睛,怎么看嘛?须得要闻闻,嗅上一下,方知是好酒劣酒。”
说完用大手掌扇了扇酒罐口,马上一股酒香扑进鼻腔,李克用惬意地连左眼都眯了起来,哈哈大笑。
“是好酒啊。”
李克宁见状笑了笑说:
“王兄,勖儿也是一片好心是吧?还指望你赶紧康复,好举办婚礼呢。”
李克用马上问道:“勖儿,公主那边,怎么说?”
李存勖脸色阴沉下来,李克用见状,把酒罐递给他。
“把酒给我存好。阿耶病好了,要好好尝尝这酒。”
看着李存勖打整酒罐,李克宁趁机说道:“勖儿,温儿嫁不进梁王府了。你看如何是好?”
李存勖完全不知道此事,问明情况以后,当即明白了问题所在。
自己就是问题所在。
李克用说话了。
“四郎,温儿的婚事,等勖儿他们办过之后,孤会替你操办的。”
李克用边说边看看勖儿,又补充两句。
“无论如何,伦常不能乱,姐弟永远都是姐弟。你跟你宝贝女儿说好,孤肯定会给他找个好婆家,就别动什么歪脑筋了。”
李存勖这才明白,阿姐果然提起过与自己的婚事。不过,听父王的口气,这事是肯定不行的。
李克用接着说:“勖儿,你这驸马,虽然眼下官家落难,没有什么风光。不过,公主也知道这情况,所以,你反而可以在公主面前挺直了腰板。”
李克宁连忙凑趣。
“是啊,以前的驸马,也就是表面风光,实际上在家里,都是窝囊着呢。叫什么‘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哈哈,只有勖儿这里,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呢。”
李克用听的哈哈大笑。
李存勖想起当初让郑相给自己保媒,郑相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轮到自己当驸马,权势压过公主多少倍,家里当然没有什么“官府”了。倒是反而有些同情李九娘。
不过转念一想,末代公主嘛,能找到驸马,已经是很幸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