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的建议就比较完备了。
冬至日,举办大朝会,此前首先阅兵,以肃藩国使节之心。阅兵时,先是石敬瑭引“银枪都”拥皇帝车仗到来,之后皇上登台,由李元帅请命后,宣布阅兵开始,各藩镇都要盔甲鲜明,步伐整齐,通过皇上和各藩国使节之前,犬军难免喧闹,请皇上不要让它参加了。
听到这里,李存勖有些犹豫,毕竟,几次大战,犬军可都是立下功劳的。但是,阅兵的严肃气氛,的确会被这些獒犬减少很多。
这时候张居翰来了。
因为大朝会的第一个参与者,已经来到魏州了,提出谒见皇上的要求。
其他人倒也罢了,这位名叫李茂贞的秦王,张居翰不敢怠慢,特意来请示皇上。
听说李茂贞来了,皇上马上兴趣上来了。
“张公公,这秦王李茂贞,当年与朕,可是关系匪浅啊。哈,那个时候你还在太原呢,大概,也不知朕与秦王有何过节吧?”
李存勖好像忘记了,张居翰可是自己委任的飞石直指挥使,普天之下,大事小情,他了解的比谁都多,至于皇上与李茂贞的关系,更是早就知道了。
不仅仅这个,凡是皇上的过往,他几乎无所不知。
当然不是为了刺探隐私,而是为了更好地保卫皇上。谁可能对皇上不利,飞石直就会立即剑指对方。
但是现在皇上如此兴致勃勃卖关子,张居翰当然只能佯装不知。
他还不至于蠢到去扫皇帝的兴。
“啊?原来皇上早就识得秦王?”
李存勖立刻将他当年如何勇闯南山,如何舌辩三帅,如何救驾的英勇经历,竹筒倒豆子全说了一遍,把张居翰弄得目瞪口呆。
幸好听皇上亲自讲一遍。
跟自己掌握的情况,相差甚远啊。
真相只有一个,要么是皇上夸张了一点,要么就是自己的情报来源,好像有些不准确。
自己听说的,要么是昭宗皇帝怒斥三帅,李茂贞被迫屈服于皇权;要么就是废太后当时驳斥李茂贞,咱们皇上也帮腔来着。
最多的说法,是先皇李克用,手提雄师,直逼南山,十三太保、周镇远、李嗣源大帅等,统统披挂上阵,大破叛军,李茂贞只好奉驾回銮。
看来,这个南山上的事情,虽然时隔不远,只有区区二十年,但是已经很难准确还原其真相了。
那两百年前的事情呢?
张居翰没兴趣想那么多,反正南山上舌辩秦王之事,就是皇上口述为准了。
不相信皇上说的,是不是想造反啊?
但皇上忽然意兴阑珊了,没有再说了。
想起了那个当初英姿勃勃的美丽公主,如今已不知流放何地了。
惆怅之余,立刻召见秦王前来面圣。
一个是李茂贞已经七十岁了,三跪九叩他也没体力了。另一个是秦王未必甘心行大礼,所以看秦王作势行礼时,张居翰就连忙上前扶住,说明皇上顾念老臣,不必行此大礼。
还给李茂贞赐坐,上面已经铺设了龙须裀褥。
两人这才开始叙旧。
对于李茂贞积极参加大朝会,皇上给予了充分肯定,在阐述天下只有一个唐朝,就是新唐的基本原则之后,双方对秦国的疆域范围予以确定。皇上进一步说明,任何企图改变秦国疆域的行径,都会受到新唐王朝的强烈谴责。
微笑说道:“秦王放心,现在伪梁已经覆灭,原佑国军、护国军,辖区未做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但是如果有人想再与秦王发生纠纷,这两支唐军,必将入境协助秦军,驱逐外兵。”
这当然主要指的就是蜀国。
不过近年来,蜀王王建的身体越来越差,久病不愈,所以,蜀军对秦国的军事行动,也基本停止了。
其他方面的进攻,秦国其实可以独立抵抗的。
对于皇帝的明确保障,李茂贞还是感激的。
毕竟上次派世子李继俨前往太原,“意外”参加了李存勖的登基仪式,李继俨也觉得不能白白认个皇帝,于是讨回了唐军占领的延州、鄜州,还让蜀军撤出了壁州,这让李茂贞对世子的能力充分肯定的同时,也认识到,新唐是一个庞大的力量。
否则,蜀军怎么可能吐出壁州?
谈完正事,皇上向李茂贞透露了大朝会的相关内容。
一个是交还父皇赐予的灭梁令箭,有伪梁天子朱瑱的首级作证。一个是大朝会之前,就会请各位观看新唐的阅兵式。
如果说,这两项都是炫耀武力的话,那么下一项,就是宣传新唐的富裕文明。
大陈设。
不仅仅是水陆之珍,还有新唐研制的各种新鲜玩意。
听皇上讲解了这些新鲜商品,李茂贞无奈地苦笑一下说:“唉,老臣并不知道这个大陈设是这么回事,否则,原本该让继俨过来开开眼呢。”
李存勖摇头:“别啊,老秦王,朕也与你多年未见了啊,共同追忆一下以前的岁月,不好吗?”
李茂贞苦笑一下,知道皇上是想重提南山谈判那件事。
“唉,就是那年,老臣初见皇上,在终南山吧。当时皇上,还是昭宗皇帝呢。”
李存勖点点头。
这就是共同语言,昭宗,他俩都认识的。
“是啊,昭宗皇帝,据说当时是拒绝老秦王兼并河中,就被你挟持上了南山。”
李茂贞虽然时隔多年,旧事重提仍然感到不平。
“是啊,圣人,现在你也是圣人,你说说看,那河中,最后落入谁的手中?朱贼啊!若是昭宗开明一点,将河中送给老臣兼顾,老臣也可将昭宗皇帝接过来安居嘛。至少现在,昭宗还能看看这朱贼覆灭之时呢。”
李存勖摇摇头:“唐朝皇帝,一般都活不了那么久。”
李茂贞摆摆手:“那是皇帝。昭宗若是到了我们凤翔,啥事都不用他操劳,自有老臣一力代办,他当然能够尽寿期颐啊。”
李存勖笑了起来。
说了半天,原来老秦王,是要把皇帝弄到自己卵翼之下做个傀儡。
不过认真一想,昭宗也就这么两条路,一条路是当一个勤于政事的皇上,结果很快累死了。另一条路,就是老秦王说的了。
“是啊,老秦王,这做皇上,真的是日理万机,常人还真是难以负担啊。”
自己有了切身体会,这句话倒是情真意切。
李茂贞更有理了。
“所以,圣人,老臣请昭宗皇帝来凤翔之后,颐养天年,未必就会不利于他啊。”
李存勖自己感慨起来:“做皇上,福泽中外,利遍苍生,唯独自家精血两虚。修身养性,倒是期颐之年可望,是吗?哈哈。”
李茂贞点头:“皇上圣明,昭宗皇帝,也不能两全啊。但他那个时候,被朱贼挟持,最后惨遭弑杀,这两条路,福泽中外或者修身养性,他可一条都没走成。”
李存勖点了点头。
“这次大朝会,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展示朱贼伪皇帝朱瑱的首级。”
李茂贞闻言一惊:“圣人,要展示朱瑱的首级?”
李存勖微笑点头。
李茂贞叹了口气:“圣人,或许老臣不该这么说,不过顾念他毕竟也曾经贵为天子,可否……”
李存勖打断了他的话。
“老秦王不必多虑啦,朱贼逆天行事,这天子名号本来就是僭称,哪里值得尊重?再说咱们新唐,讲究法制治国,他违法多端,故处以极刑,还要告知全国军民,以示作恶多端者,必遭天殛之意!此乃代天罚恶,又有何虑?”
李茂贞仍然不甘心,再次试图劝说皇上。
“圣人所言,果然至理名言。然而老臣窃以为,该受天殛的罪魁,其实乃是朱温。其子朱瑱,老臣闭塞,倒是不知其大奸大罪,如今却要传首各国使者之前,似有不妥。老臣冒昧,敢请圣人息雷霆之怒,明示天下朱温之罪,却免去朱瑱传首之辱,不知圣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