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阿保机兴趣大增。
他对唐军躲在铠甲后与契丹人作战,早就厌烦无比。胆小的汉人,披着厚厚的坚固的铠甲,让契丹的刀枪剑戟、弓弩利箭都丧失了杀伤力。而这些胆小鬼,却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屠杀契丹勇士!
怎样把这些铠甲打碎?
不由身体前倾,眼睛睁得溜圆。
嘴里却故意否定。
“不可能,除非这些铠甲是假货,否则,无法一击而碎!”
卢汝弼准备钓一下鱼了。
“正是因为这些铠甲被新唐的新式武器一击而碎,才让李茂贞彻底丧失了与官军作战的勇气。或者他认为,与拥有这种武器的军队作战,本身就是一件蠢事。”
阿保机忍不住了。
“你是要炫耀你们的武器吗?或许,我需要亲眼看一看。”
如果卢汝弼能够拿出这种利器,那么除了让卢汝弼当众演示之外,还可以强迫他留下这种武器。
让能工巧匠们去仿制,这样,辽军同样也有了破除坚甲的利器,将来与汉人交战,甚至是与女婿交战,不就胜算大增了吗?
可惜,卢汝弼并没有燧发枪。
而且,燧发枪靠的是所谓“排队枪毙”,单独一支燧发枪,威力基本无从发挥。
因为准头不够。
不过用不着跟阿保机探讨这些。
因为卢汝弼根本不会使用燧发枪。
他擅长的武器,在他的牙齿后面。
三寸不烂之舌。
“天皇帝龙行虎步,文韬武略,高瞻远瞩,怎会在意区区一支燧发枪?一定是与外臣开玩笑了。天皇帝关注的,难道不是政治格局的变化吗?现在秦国已经不复存在,这样的大事,外臣不敢相信,天皇帝不知道?”
阿保机脸色阴沉了下来。
不是因为卢汝弼夹枪带棒的讽刺言论,而是他真的没有得到中原汉人的政局变化的消息。
他关心的重点,都在草原上,回纥啦、黠戛斯啦、鞑靼啦、室韦啦,甚至还有靺鞨。
特别是即将用兵的那个渤海国。
无形中,居然给自己营造了一个信息茧房。
也说不定,细作已经把这件事报告上来了,只是自己没有给予关注罢了。
不过听卢汝弼说,这件事应该是确凿无疑的。
淡淡问道:“就算朕知道那个秦国不复存在,又怎么样?”
卢汝弼微笑。
“为什么秦国不复存在?就是因为老秦王李茂贞在亲眼目睹了我们新唐的赫赫兵威之后,深感绝望,才答应归顺啊。那天阅兵,不但有强大的燧发枪,还有火炮!新唐大军,本来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再加上这些新式武器的加持,李茂贞只能归顺。所以,从秦国归顺这件事,完全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新唐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对敌人形成了碾压之势,敌人完全无法抗衡,只能投降!”
卢汝弼皱了一下眉,有些不满意自己的陈述。没什么骈四俪六,简直像一个将军在说话。
不过还好,对方是个蛮夷皇帝,自己的话虽然没什么文采,但让他听懂了就好。
如果真是骈四俪六的讲起来,说不定反而没这么好的效果。
阿保机在琢磨着。
这个汉人说的有道理,从结果反推原因。
唉,这种时候,真需要韩延徽在场啊。把韩延徽撵去当庙祝,是不是惩罚过当了?再说也那么长时间了。
真如月还能给我来信,那么看起来,中原的那个朝定儿,可能真不知道他老婆在契丹的丑事。
自己为什么如此诚实,真的撵走了韩延徽?
卢汝弼不知道阿保机在想什么,但是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干脆,直捣黄龙。
“所以,尊贵的天皇帝,我们圣人也是感觉两个国家之间,既然是姻亲之国,最好不要走到兵戈相见的那一幕。因此让外臣带来了礼物,请天皇帝笑纳。”
礼物就是几样玻璃制品,还有肥皂。
玻璃制品虽然漂亮,也暂时吸引了阿保机的目光,但他很快又进入了沉思。
卢汝弼的话,很明显有着威胁的意味。
这种意味,是阿保机非常讨厌的。
作为草原上的雄鹰,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但是现在,一个文质彬彬的新唐官员,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没有别的解释。看来,新唐的武力,还有那些新式武器,的确给了新唐极大的信心,连一个文臣,也敢在天皇帝的面前讲出“兵戈相见”这个词。
瞥了一眼卢汝弼。
对这个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子,阿保机连杀掉他的兴趣都没有。
不值得杀。一刀砍下他的脑袋,自己也是胜之不武。
最关键的是,要赶紧弄清新唐的军事秘密。否则,有这么一个掌握了新式武器的庞大邻国,朕肯定要失眠了。
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远方的客人,你的到来,让我们辽国的阳光更加灿烂,牧场的草地也显得碧绿。朕是非常欣赏你的。说吧,你有什么办法,只管开诚布公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就像你所知道的,你们的皇帝,也是朕的女婿,朝定儿皇帝嘛。”
卢汝弼不知道阿保机打的什么鬼主意,刚才还居高临下,现在却不顾天皇帝的架子,不吝美词地夸奖自己。
嗯,强手不用了,现在改成折冲樽俎了。
那好哎,卢某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
“尊贵的天皇帝,卢某受敝国皇帝派遣前来,就是想让黠戛斯的王子马托夫,能够平安返回黠戛斯部,接替老王遗留的王位。他们的国王,病势沉重,可能拖不了多久了。所以,希望尊贵的天皇帝照顾一下黠戛斯的情况,放马托夫王子平安回国。”
连“平安”这个词都连着说了两遍,就是怕阿保机答应放人,但是马托夫还没到黠戛斯就半途死亡。
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很周全了,但是阿保机的话还是让卢汝弼没有防备,不由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