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袁恒起了个大早，跟妻子于莉莉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出了门。

    今天他要去的地方是江津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市区有直达县城的短途客车，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平均每半小时往县城方向发一趟车。

    袁恒先骑自行车去了客运站，锁好车后，又进了客运站买好了车票，等待发车。

    对那个县城，袁恒并不熟悉，因为以前没有去过。也是因为这样，他怕耽误时间，才决定早早出发。

    住在县城的郝国庆和邓春萍夫妇都是县里淀粉厂的职工。袁恒下了客车之后，直接打车去了淀粉厂，打听这夫妻两人。

    这个厂子实施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工作制度，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袁恒特意赶了早上六点的第一趟班车过来，到淀粉厂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现在马上到了换班时间。

    他先到了门卫，给门卫大爷递了盒香烟，问道：“大爷，问个事儿，郝国庆跟邓春萍这两人您认识吗？”

    门卫打量了袁恒一眼后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袁恒耐心回应：“我有个朋友托我过来找一下他们两口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说。”

    门卫大爷说道：“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的班，你等着，我帮你问问。”

    随后，门卫大爷就拿起了保安亭的座机打了生产车间的电话：“喂，门外有人找郝国庆跟邓春萍，这两口子上班了吗？”

    门卫大爷大着嗓门问道。

    对方翻了下排班表后在电话里说道：“现在有郝国庆的班，他再有一会儿就换班回家了，你让外头的人等一会儿！”

    挂断电话后，门卫大爷对袁恒说道：“郝国庆在厂子里呢，一会儿就出来，那你先在外头等会儿。”

    袁恒点头道谢后，又说道：“大爷，我不认识郝国庆，等会儿他出来麻烦您帮我喊一声行不？”

    门卫大爷是个爽快人，应道：“行，这事儿交给我，你要不进我这屋里待会儿，大太阳怪晒的。”

    袁恒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进了门卫亭，跟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大概二十分钟后，上夜班的员工们下班了，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那场面还挺壮观的。

    这淀粉厂可以说是县城里的一个支柱产业，员工有上千人，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家里可能都有在淀粉厂上班的。

    呼啦啦一下子出来好几百号人，要从这些人里寻找一个目标，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不过门卫大爷有他自己的办法，一边盯着出厂大门的人流，一边拿着一个扩音大喇叭喊：“郝国庆，郝国庆，来门卫亭一趟，有人找！”

    他重复着喊了好几遍后，一名身穿蓝色工作服，长的人高马大的工人停下前进的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王师傅，喊我啥事儿？”那人开口问道。

    门卫大爷也就是他口中的王师傅，将袁恒给推到了身前，说道：“这人说来找你有要紧事儿，你们找地方聊去吧！”

    郝国庆不认识袁恒，看着他疑惑问道：“你是~？”

    袁恒礼貌应道：“国庆兄弟，你好，我是受一个亲戚所托，从市里过来专门找你的，能不能找个地方聊一聊？”

    郝国庆说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刚下夜班儿，得赶紧回家补觉呢。”

    袁恒道：“要不我们去你家附近找个地方坐坐？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你看这样行不行？”

    郝国庆想了一下，应允了下来。他先去厂门口的车棚里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对袁恒说道：“上车，我带你过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到了一个早市。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早餐高峰期，很多人都已经吃完早点上班去了。

    袁恒说道：“兄弟，要不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顺便说说事情？我请你！”

    郝国庆也不推辞，将车停在了路边上锁：“行，那就边吃边说。”

    两人进了一家包子铺，要了两屉包子，两碗豆腐脑。

    落座后，郝国庆问道：“说吧？什么事？”

    袁恒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安静听，先不要激动。”

    这勾起了郝国庆的好奇心，还在想这人不会是个骗子吧？

    袁恒见他心有疑惑，笑道：“其实这事儿既算是坏事，也算是好事。你们两口子是不是93年去市里医院生了一个孩子，当时因为难产，孩子没了？”

    郝国庆点头道：“是有这回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袁恒道：“这事儿其实没那么简单，据我了解，你们那个孩子不是死了，而是被医生给卖掉了，是个男孩儿。”

    “什么？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该不会是拿那个孩子当借口来骗钱的吧？”郝国庆显然不太相信袁恒的话。

    袁恒不急不缓接着说：“我不但知道那孩子活着，还知道他现在在哪。”

    郝国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袁恒道：“我唯一的条件，是等到那个孩子被找到之后，跟我们一起去找接生的医生算账。”

    “一起找医院算账？我们家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郝国庆更不解了。

    袁恒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家也有同样的遭遇，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被他们偷走了不说，还悄悄塞了一个病恹恹的孩子让我们养。

    那孩子医生都宣布活不成，我们家操心费力又花了不少钱，才把孩子给养活了，病也治好了，才发现孩子不是自己家的。

    你说这口气，换谁家能咽的下去？仇人的孩子在我们家被当成小祖宗一样地供着，我们家的孩子在他们家当留守儿童，还受尽虐待，我们肯定要去找医院讨公道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我们一家人人微言轻，而且医院肯定会用不小心抱错当借口，归结为一般事故，赔点钱了事。可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抱错，而是精心策划的犯罪。”

    郝国庆好像听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包子都顾不上吃了，看着袁恒，还期望他往后多说一些内容。

    袁恒又说道：“因为这样，我们才想着多找几个受害者，到时候大家团结一心，一起去找医院把事情闹大。没想到还真被我们发现了好几个这种情况。

    不过像你们，都是孩子被医生以没活成为借口卖掉了，只有我们家的好孩子被换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

    郝国庆跟邓春萍在那个孩子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现在两岁多了。

    做过父母的都知道照顾大一个孩子要耗费多少心血。平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大人都要忙前忙后折腾够呛，更别说是把一个医院宣布活不成的孩子给养大了。

    他不禁对袁家人的遭遇有些同情。自己家那个孩子没了，至少不用不明不白地替别人家养个病孩子。

    要是他们当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塞个病秧子回来养，得知真相后，一家人不得气死。

    郝国庆问袁恒：“那你们家孩子现在找回来了吗？那个病孩子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袁恒如实回道：“孩子我们已经找回来了，另一个孩子的爸妈偷偷去看过他好几次，一直在监视我们家的生活。后来那孩子自己离家出走，去他亲爸妈那里了。”

    郝国庆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还好孩子回来了，不然得多糟心啊！”

    袁恒道：“确实，孩子还是自家的好，不是自己家的，养不熟。那个孩子他亲爸妈就是干非法勾当的，将他换到我们家的那个医生是他亲姨，也是偷走你家孩子的人。”

    说完袁家的事情后，郝国庆问道：“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在已经五岁了。你现在能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了吗？”

    袁恒从笔记本上将写好地址的纸条撕下来递给他：“这个地方，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先过去打听一下。

    他们是外地的，等孩子明年上小学可能会搬回老家去上学，所以得尽量快点把孩子找到，免得麻烦。”

    郝国庆接过那张纸，地址是隔壁市跟江津市交界的县城，还有买孩子人的姓名、孩子的名字，他家的大概地址等信息。

    袁恒道：“咱们留个电话，孩子找到了知会我一声。还有几个难友，也是跟咱们差不多的情况，孩子都是被市里第一医院的几个医生跟护士卖出去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找医院要说法。”

    郝国庆拿着那张纸条，心情有些沉重，此时睡意全无。

    袁恒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上火，孩子有消息是好事。可以找机会接触孩子，弄几根头发回来先去做亲子鉴定。尽量不要让那家人起疑心，以防他们把孩子藏起来。”

    袁恒交代完这些事情后，跟郝国庆告别离开，又回了客运站坐车回市里了。

    这两天的事情，他要先跟妹妹袁洁说一说，可能她那里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袁洁选择的这几户丢孩子的人家，据她的了解，都是比较实在的，值得她去帮助，同时在去讨伐占银花跟她的同伙的时候，也更能团结一心。

    剩下的两户人家都在江津市以外的地方，这就得孙爱民自己过去找人了。

    目前，孙爱民的培训学校已经步入正轨。除了原来的几名教师之外，他留心物色合适的人选，又招聘了两名老师进来，分别负责教授面点和雕花。

    将学校的事情跟两个哥哥做了交代之后，他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第一站是江津市的邻市，去寻访一个叫江卫东的人。他在造纸厂上班，孙爱民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到达目的地后，没有多做休息，直接打车去了造纸厂，让门卫帮忙将孙卫东给喊了出来。

    跟郝国庆一样，江卫东见到陌生人找自己，有点发懵。

    孙爱民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告诉江卫东，自己可以陪他一起去找自己的孩子。

    这一年多以来，孙爱民在“找孩子”这件事上已经积攒了很多经验，有了具体的信息，他相信，可以很顺利地把江卫东的孩子给找到。

    至于袁恒拜访的那几户人家，他已经将要来的电话号码给了袁洁。

    孙爱民拨通那几个电话，又跟他们做了更详细深入的沟通，包括如何保障安全的情况下确认孩子的身份并将孩子带走。

    那几户人家孩子被拐卖的地方距离他们自己家都不算太远，有了买家信息，有了孙爱民传授的经验，找到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江卫东听了孙爱民说的那些事情，简直难以置信。当时他们两夫妻去江津市探亲，没想到媳妇早产，就近就送到了江津市第一医院。

    那可是当地规模最大、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他们真想不到，医院里会有这样的蛀虫，干着坑蒙拐骗、草菅人命的勾当。

    他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蹊跷。当时他媳妇虽说是早产，但也已经到了孕36周，孩子马上就足月了，而且之前他媳妇做检查都是正常的。

    按理说孩子生下来不应该有什么大问题，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

    若是真如孙爱民说的那样，自己的孩子是男孩儿，还被医生给卖了，那他可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是过年期间，家里人连年都没过好。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时间，他现在想起来还对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心情也还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双目赤红，可以看出来，因为这件事十分生气。

    孙爱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孩子现在很安全。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去江津市的买家那边找找看。先把孩子找到并带回家，报仇的事咱们之后再说。”

    江卫东点点头，道：“兄弟，谢了，我现在就跟厂子里请假，咱们一起过去。”

    说完话，他就转头回了车间去写请假条，以家里有急事为由请了三天假，跟家里打电话简单说了一声，随后跟孙爱民一起到火车站买了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