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簇拥着回到院中。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懈,浑浑噩噩地睡了三天。
这三天,蓝凤秋落罪入狱,人人喊杀。
赫连裔被赐婚,与萱乐公主喜结连理。但皇帝舍不得萱乐公主远嫁,有意将赫连裔留在寿城。
郝仙玉进宫代郝家受赏,封平阳郡主。
盛老夫人出殡在即,为不误婚期,盛青月不得不提前出嫁。青萸念在姊妹情谊,到底不舍让她难堪,为她添了不少嫁妆。
宫中自然也召过我,皆由师父与师兄周旋,让我睡够了再去。
……
时值初夏,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树梢上有只心急的知了。
我推开房门,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恍若梦中。
师父一身灰色长衣,手持蒲扇,靠在躺椅中假寐。师兄拿着锄头,正在给药草松土。那些药草在他的照料下青翠茁壮生机勃勃。
听见动静,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目光深沉而关切。
恍惚中天高海阔,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良久,师父出声打破沉默,“睡够了?”
他老人家依然靠在椅中,若不是紧绷的嘴角出卖了他,我几乎就要相信他此时的平静与从容。
“嗯。”我莞尔一笑,笑容越来越大,身形微颤,仿佛过往种种烦恼都在这瞬间抖落。
脱壳出一个新的我。
“笑什么?”葛老眼眶泛红,佯装不悦地白我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还敢笑?我前脚应了你与那小子的婚事,你后脚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年哪样事儿不依着你,给你纵得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了?伴君如伴虎,一念之间罢了。倘若真拿你问罪,你让我如何救你?!那个傻子,”他随手一指,“劫狱的路子都想好了!!我还以为这次回来能享清福,差点子又得跟你们亡命天涯!”
我仍是笑,笑得两眼发酸。
“你以为我葛清收徒弟容易吗?统共就你们两个!还指望你们以后能将我的医术发扬光大!你倒好,成天惹祸,命悬一线!就不看看我这把年纪?哪天吓出个好歹,有你受的!!”葛老嘴上这么说,眼眶已然湿润,装作不经意地抹了一把,“我看你就是没有良心!尽说没用的骗我!还说要孝顺我,养老送终,没一样算数的!”
热泪夺眶而出,我笑着凑到葛老跟前,双膝跪地,言辞诚恳,“师父,我错了。不该让您担心。再也不敢了。”
葛老狠狠瞪我一眼,气道:“你起来!少给我上眼药!你这身子金贵的很,吃我多少好东西才养回来,可不是让你这么装模作样的。”他撇了撇嘴,“有这功夫,不如多给老头子我做点好吃的。”
我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禁打趣道:“谁家师父这么好哄啊。”
“怎么?!”葛老一听不乐意了,白胡子都翘起来,“还轮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嫌弃我没出息了??”
“师父,您看看这药草……”罗持安适时自地里抬起头来,仍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葛老闻声,将手中的蒲扇扔了过去,“闭嘴!看着你就来气!她睡着,我才憋着没骂你!让你在宫中历练,做什么非得辞官出来!我这把年纪,又不好那官场之事,院正不过虚名,辞了就辞了!她有的是钱,还能养不起我?要你巴巴跟出来!你那些师叔还能吃了你?这回春堂没你就不行了?”
罗持安垂着头,手中不停,也不辩解。还是任打任骂的老样子。
我见状连忙圆场,“人各有志啊师父,您还不爱吃萝卜呢,这官差对师兄来说,或许就是那口萝卜?”
“哼。萝卜,萝卜。他怎么不吃!饿了什么都吃。”葛老气鼓鼓,“说起萝卜,我想吃红烧狮子头,今儿就给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