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伯离家多日后回府,原本也算府上的大日子,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一顿精致的晚宴给陈朗接风洗尘。但是陈朗被府外的道士一闹,顿时没了心情,匆匆打过招呼,便眉头不展、满面愁容地回屋去了。
陈夫人将丈夫的异常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老爷,可是收账不顺利?薇薇特意为你准备了火锅,是她们新研究出来的吃法,你若不去,丫头可就白忙活了。”
陈朗道:“我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明日再吃吧。”
陈夫人追问道:“究竟是何事烦心?”
陈朗冷笑道:“今日刚下马车,便见门口有道人摆摊算卦。那道人说,我会在今年今月今日三更身死,你说好笑不好笑?”
陈夫人一听,立时美目圆睁,气恼地说道:“既是修道之人,怎能平白咒人身死?你且在家休息,我去找那道士理论。”
陈朗瞪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与人理论什么?明日我自会与他理会。呵呵,他可是亲口说,若我明日不死,叫我拿剑砍了他的头。”
过了晚饭时间,天色也越来越暗。陈夫人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但陈朗又将她招呼起来,命令道:“给我拿几坛酒来,今晚我就不睡了,看看如何当死!”
陈夫人无奈去取了酒,三杯两盏下肚,陈朗便面色桃红,连连打嗝。
过了一会儿,他又对夫人说道:“去把我鞭子取来。”
陈夫人再次从床上坐起,直勾勾地盯着丈夫说道:“老爷,你喝醉了。”
陈朗朦胧着醉眼,怒斥道:“少废话,快去,我看你就是皮痒!”
陈夫人阴沉着脸穿鞋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条长鞭……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陈朗靠在椅子上,借着酒劲打起了瞌睡。
陈夫人将衣袍穿上,看了椅子上睡着的丈夫一眼,悄声推门而出。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随后叫来今天和陈朗一起回来的亲信家仆,将白天道士算卦的事详细问了一遍。
过程与丈夫所说一般无二,她又对那家仆说道:“老爷吃醉酒睡了,你今晚且在这守着,守到三更天,我倒要看看老爷如何身死,明日再去与那道人理会。”
家仆只能答应下来,但是寒风刺骨的冬夜,谁情愿在外面冻着呢?夫人回房之后,他不停地往掌心哈气,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在门口待得难受极了。
直到他看到一个身着家丁服的年轻人从眼前路过,瞧着有些面生,急忙叫住问道:“哎,你是不是新来的家丁?”
那年轻人顿足,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
“沈逸。”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答道。
“好,沈逸是吧?我是一级家丁,而且是爵爷的亲信,现在命令你在爵爷门口守夜一晚,只待到三更天就可以了。明天我肯定在爵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准你很快就能升到二级家丁。”
沈逸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他只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守着?”
那亲信也没瞒着,大嘴巴地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沈逸。沈逸当然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但他想到眼前这人是定远伯的亲信,肯定知道很多定远伯的私密事。今天陈容还跟自己说,想要打听关于定远伯的情报呢,正好是个接近他的机会。
“好,我来守着,你回去休息吧。”沈逸答应道。
那亲信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好小子,上道!你放心吧,以后我罩着你。”
“多谢。”沈逸假客气了一下。
以沈逸的体质,肯定是不怕冻的,就算让他在外面坚持一宿都没问题。时间过得飞快,但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府外传来一慢两快的“咚咚咚”三声锣响,那是更夫在巡夜报时,正是三更天。
只见卧室房门陡然而开,一道浑身穿着白色里衣的人影飞奔而出,一手掩着面,一手在空中不断挥舞。
沈逸不知何状,稍稍愣了片刻,这时陈夫人已穿戴好走出了房间,一脸焦急地喊道:“老爷,你要到哪里去?”
随后她看向沈逸说道:“快去把老爷追回来!”
沈逸心中奇怪,怎么三更天还真出事了?他一路追着白色的身影,竟一直追到了护城河都没追上,眼睁睁看着他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以他的脚力,就算让了十几息的时间,寻常人也绝不可能跑赢他。
难道真是鬼上身了?
没多一会儿,定远伯府听到声响的丫环家丁们也追了过来,陈夫人离着老远就看见丈夫跳河了,扑到岸边嚎啕大哭道:“老爷,你怎地投河了,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是好?”
这一整夜,家丁们全都忙着打捞爵爷,陈夫人更是许了天价,谁能把爵爷捞上来,无论是死是活,准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咄咄怪事全被今天遇上了。按理说护城河的水流也不湍急,人能被冲到哪去?家丁们打捞了一整夜,活人尸体都没见影。
众人只好悻悻而归,等到第二天早上,先去衙门报了案,随后又遣了更多人来打捞,终于在靠近下游的位置捞出了定远伯陈朗的尸体。
衙门叫陈薇母女去认尸,陈容闻讯也跟着一道来了。没成想这传说中的定远伯,昨日方才归家,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离奇地投河身亡了。
陈明也从家里赶了过来,得知大哥溺水而亡,表情十分悲痛。
尸体全身都已经被河水泡得肿胀了,身穿的白色睡衣上有不少划痕,沾染上了血迹,应该是被水底的硬物刮蹭所致。尸体的眼球凸起,脸庞胀得发紫,但母女俩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定远伯陈朗。
陈夫人再次扑倒在尸体上哭嚎,陈薇也跪在父亲尸体的脚边,小声啜泣着。
定远伯回家仅仅一天,就如此离奇地投河自杀了,这个案子立刻成为了整个金陵城的焦点。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全都在讨论定远伯和那道士的事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天定远伯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不知被谁传了出去,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然而那道士却并未像自己口中所说,第二天再回来,而是直接销声匿迹了。
关于那道士的谣言也传了起来,好几个人都说自己亲眼见过那道士,有一日天空上出现了一座桥,他是从仙桥走下来的仙人。如今,那道士任务完成,回到天上去了。